第018章

越是份顯赫的宗親貴戚，府邸離皇宮就越近，這樣進宮方便。忠王於是過了不足兩刻便到了，皇帝吩咐賜座，然後開門見山：“再過一個多月，皇長子的忌日就到了。”

陸恒神一：“是。這一轉眼……也十年了。”

皇長子謝迎離世時十七歲，當時的皇次子——也就是當今太子謝遠和陸恒都才十一。陸恒因為跟皇家親近，兒時因為不懂事，也跟著謝遠管他大哥，後來懂事了也沒改，這聲大哥就一直到皇長子長逝。

在陸恒心裡，一直敬重這位大哥。當下雖然已過了十年，自己實則已經比皇長子離世時的年紀要年長四歲，可他還是覺得這位已逝的大哥都是榜樣，自己遠不及他。

皇帝沉了一沉：“今年這祭禮，給他大辦一場吧，你看著安排。你們兄弟親近，主祭也由你擔。”

皇帝不能親自主祭無妨，因為皇長子是小輩，沒有父親跪兒子的道理。但陸恒不鎖眉：“陛下，太子殿下……”

“他那個樣子……算了。”皇帝苦笑，怕長子在天之靈看弟弟這樣會生氣，“阿迎今年若還活著，該是……二十七歲。你挑幾個二十七歲以下品行端正的宗室子弟去。其他的，著禮部安排。”

“是。”陸恒長揖應下，抬頭見皇帝神黯淡，又勸了句，“皇伯別太難過，否則殿下在天有靈，也會自責的。”

“朕心裡有數。”皇帝長緩歎息，像是有許多鬱氣積在心裡。靜了靜又道，“那個廣恩伯……”

陸恒一愣，皇帝旋即又搖了頭：“沒什麼，你去吧。”

.

東宮。

太傅匆匆趕到的時候，太子還在溫香玉裡睡著。宮人催促再三，太子終於起了，草草地穿好服走出寢殿，向太傅一揖：“太傅。”

“唉，殿下！”太傅薛已經年逾六旬，一看太子這樣沉溺聲犬馬就頭疼，沉歎道，“陛下年前才對殿下發過火，殿下總該收斂一些。”

太子倒笑了一笑：“孤有分寸，這是因為昨天上元，才稍放縱了一些。太傅急著趕來，有事？”說罷請太傅落座，讓宮人上了好茶。

薛歎息：“半個時辰前，陛下傳忠王進宮的事，殿下可知？”

太子一怔，搖頭：“不知。不過陸恒時常進宮，有什麼稀奇的？”

“這回是為您兄長祭禮的事！”薛說著直搖頭，“皇長子殿下亡故十年了，臣之前就覺著，今年必要大辦。可萬萬沒想到，陛下竟讓忠王主祭，還說讓忠王選幾個比皇長子殿下年紀小的宗室子弟同往，可沒提讓殿下您去。”

這話說完，太子也心頭一。

這確是不大正常，畢竟他才是皇長子的親弟弟。兄長祭禮不讓他主祭，就算他自己並不甚在意，滿朝文武會怎麼看這事？天下人又會怎麼看這事？

太子連忙問道：“太傅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薛鎖起眉頭沉了半晌：“臣也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好在時間還有月餘，殿下大可再看看。若有機會，主向陛下提及一二也不是不可以，您畢竟是皇長子殿下的親弟弟，去為兄長盡心也是應該的。”

太子思量著連連點頭，又好好地向太傅道謝，弄得薛心頗為複雜。

太子雖風評不好，但素來都還尊師，所以薛一直也沒請辭不做這太子太傅。

只不過，唉……

若皇長子還活著，太子之位就不會是他的，一切都會是另一番景。饒是薛也不得不承認，皇長子比當今太子要明理得多，必能一代明君，只可惜造化弄人！

.

廣恩伯府裡，葉蟬也忙碌了起來。

府裡多了五百戶食邑的稅收，大家都可以過得寬鬆一些，用度份例全要調整，得來安排。

原以為年底再安排便是，因為這稅應該一年一算。結果大約是戶部員覺得謝遲有前途，想結個善緣，就說頭一年先按季度送來，好讓府裡寬鬆一些。

葉蟬就悶在屋裡算了整整一天的帳。在家裡並沒有管過這些，上手自然有些困難，好在有劉雙領和謝周氏邊的鄭嬤嬤來教，才不擔心出錯了。

算完發現，日子真的好過了很多啊！

就拿布匹來說，按原本的俸祿，這裡是每一季八匹布，其中還有一匹布、一匹只能做裡的薄細布，其他能做穿出門見人的綾羅綢緞一共就六匹。好像是不，可是夏天的服得一天一換啊，冬天棉又基本都要穿到春天再拆洗啊，上雨天服不容易晾乾啊……六匹布做的服也就是將將夠用。

容萱那邊比還兩匹，一共六匹，除開布薄細布只有四匹。謝周氏為長輩一季也就十匹，同樣包括布薄細布各一。

有了食邑的稅收之後，二老那邊的用度直接翻了個倍。這裡，鄭嬤嬤的建議是也翻個倍，不過覺得布和做裡的細布是夠用的，就只多算了一倍做外的綾羅綢緞。容萱那邊也是這樣給算的。

除此之外，從首飾到擺件，各的開銷也都可以適當加兩到三；用作零花的例銀二老那邊各添五兩，這裡多添三兩，西院多二兩。

看病和宴請之類的問題預留一百兩。

各種婚喪嫁娶的隨禮，也另外預留一百兩。

看著日子奢侈了不吧？結果一年竟然還能結餘出將近三百兩。

葉蟬就說，這三百兩回頭到年底結出來給謝遲收著，防備他出門在外需要額外開銷時拿不出前來。

然而劉雙領堆著笑道：“夫人，是二百二十多兩。”

“怎麼是二百二十多兩？”葉蟬頓時鎖著眉頭又翻來覆去地看帳本，“都是咱一起算的，你看，最後結下來是二百八十四兩啊？”

劉雙領躬：“是。但是爵爺早就代了，讓您這兒每個月額外留出五兩銀子來，給您添點心用。”

葉蟬：“……”

於是晚上謝遲回來後，很快就發覺一邊吃飯一邊盯著他看。

“……怎麼了。”他也低頭看看自己，覺得沒什麼問題，帶著不解給舀了一勺蟹黃豆腐。

現下這個時節原本沒有好的蟹黃可以用，不過去年秋天螃蟹最時，廚房就挑上好的母蟹熬了蟹黃油，封在罐子裡放冰窖備用。這東西不易壞，幾個月下來味道都還很好，煮出來澤金黃，鮮香宜人，蟹和橙紅的蟹黃夾雜在金的濃和白的豆腐中，一看就很下飯。

實際上也確實很下飯，和熱騰騰的米飯拌勻後，簡直每一每一縷都鮮得很，葉蟬這一頓幾乎一直在吃它。

他這麼給一舀，反倒先停了筷子。垂眸想了想說：“你不用每個月給我添……五兩銀子買點心，我沒那麼能吃！”

的例銀本來就也加了的，拿來買點心足夠了！還額外添五兩，在他眼裡是有多能吃啊？！

謝遲嗤地笑出聲，夾了個香菇丸掖進裡：“盯著我看半天，就為這個？”

“……就為這個。”葉蟬點頭囁嚅道，“我真用不著，而且那麼吃……要胖的。”

“不會的，你現在長個子呢！”謝遲把丸裡的香菇塊嚼得咯吱咯吱的，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告訴，“我前兩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怎麼吃都吃不夠，也不見長。到了年底一試去年的服，才知道自己長高了一寸多，不吃飽就沒得長了！”

葉蟬覺得這話有道理，他比大三歲，現在高一頭半還多，肯定要再長長。

可是，五兩銀子還是太多了！以前也不是沒點心吃，廚房那邊本就有點心的份例。再多這五兩銀子，得多吃出兩倍去！

謝遲就道：“我又不你多吃了。花不了你就留著嘛，存在你這兒還是存在我那兒，不是都一樣？”

“啊，那也行！”葉蟬恍然大悟，心說自己方才犯了什麼傻？

然後在窘迫中悶頭吃了半碗飯。

飯後，兩個人一起去花園裡逛了一圈消食，打從他養好傷後，基本每天都是這樣。不過這回心裡稍微有那麼一丟丟的低落，因為他又開始進宮當值了嘛，那今晚就又該去書房睡了，一想這個就有點沒道理的不開心。

可能是因為天冷，兩個人一起睡更暖和！

回到正院門口的時候，在彆彆扭扭裡主開了口：“那你……早點休息，明天吃飽了再出門，多穿點，別凍著。”

“？”謝遲微怔，指指院門：“我也去休息了。”

說完轉就走，謝遲木了木，隔著夜都能嗅到的小緒。

於是，葉蟬剛走兩步，就驀地被人從後一擁。

“再收留我一晚上行不行？”謝遲噙著笑抱抱，說話時哈出的熱氣在耳邊繞得的。

葉蟬不脖頸僵，一分分地回頭，剛轉過去個側臉，他叭地在臉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