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在桃林里方便的時候,可有聽見什麼聲音?有人喊救命,有人說話嗎?」
我搖搖頭。
「沒聽見,尿尿聲音太大,蓋過了其他聲響。」
陸云景說不出話來,他抿著,冷靜片刻,強行圓了幾句場面話,匆忙離開了。
「姑娘日后若想起什麼,務必告訴本。」
7
等他一走,我立刻垮下肩膀,深吸一口氣,靠坐在廊椅上。
琉璃急匆匆地跑過來。
「小姐,怎麼樣了?」
我嘆氣。
「陪我回房間上吊吧。」
琉璃大驚。
「什麼?小姐,咱們被發現了?」
「沒事,哎,我就是覺,接下來幾天,不想見任何人了。」
我在房里躲了幾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妄想著等這件事風頭過去。沒想到,陸云景查了幾天,這事卻又有了新的進展。什麼進展他也不說,只說已經有了嫌犯,但過程卻需要我的配合。
我很為難。
「陸大人你看,我眼睛不便,還去參加什麼賞花宴,不合適吧?」
陸云景板著臉。
「是通知你,不是懇求你。」
說完很避嫌地退了一大步,站得離我很遠,仿佛我上有什麼臟東西。
我難道還能尿你上?
氣死了。
陸云景說的賞花宴,就辦在平公主東郊的溫泉莊子上。平公主和二皇子一母同胞,是圣上跟前最寵的公主。
莊子里種了大片大片的花木,桃紅柳綠,各盡芳菲,景極好,我卻沒有心欣賞。
因為我一進院子,就看見不遠的涼亭里有幾道明黃的影。幾位皇子或站或坐,太子也在其中,正饒有興致地盯著我看。
「陸云景,你帶來做什麼?」
陸云景不聲,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
「哦?殿下認識?」
8
完了,我腦門開始冒汗。
我一個五品小之,又不好,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家里,太子怎麼可能認識我?
蕭元啊蕭元,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暴了,你這個蠢貨!不要連累我啊!
我僵在原地,太子卻輕笑一聲,朝我的方向一抬下。
「你問。」
所有人的視線都向我,我著拳頭站在原地,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平公主見
了,氣鼓鼓地瞪我一眼。
「怎麼誰都認識?是哪家府上的?陸云景,你同又是什麼關系?!」
聽到我父親只是個五品的戶部郎中,平公主更不悅了,煩躁地扯了下旁邊枝頭垂下的柳條。
「這種人也配跟我們玩兒?你帶來干嘛?」
「裴史出事時,就在那片林子里。這幾日我要護著,須臾不離。」
陸云景說完,所有皇子表都變了,二皇子更是激得直起子。
「哦,那看見什麼了?」
陸云景憾地搖頭。
「沈姑娘患眼疾,雙目不能視,不過——耳力過人,倒是聽到一些線索。這個,就恕在下無可奉告了。」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媽的,陸云景這個賤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故意把話說得不明不白,這是拿我當魚餌了,人上鉤呢!在他的視角,真兇會疑心我聽見了什麼靜,派人殺我滅口。
到時候他就可以順藤瓜,揪出兇手。
你可真機智啊,不顧人死活的機智。
9
果然,二皇子眼前一亮,走近了幾步。
「陸大人,那你可要護好這位沈姑娘,不然有些人聽了,只怕宗人府里都待不住,要跑出來殺人呢。」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三皇子一派的,聽見二皇子這樣說,頓時氣得上前同他理論。
「二皇兄什麼意思?這樁案子還沒定論呢。有些人,可別是賊喊捉賊。」
「就是,沈姑娘,你今兒在這園子里,可得離這位二皇子遠些。」
幾位皇子當著我的面吵吵嚷嚷的,我聽得汗都滴下來。
我什麼份,配聽這些話嗎?
好在平公主及時解圍,翻個白眼,冷哼一聲道:「都吵什麼,審案子自然有陸云景,你們誰都別瞎指揮,給他力。」
說完直接過來拉我的手。
「你放心,既然他說要護著你,今日在我府上,我自然不會讓你了一毫。」
我忙摟了平公主的胳膊,一臉激地點頭。
「公主,你真是個好人。」
宴席設在湖邊的水榭里,平公主把我的位置安排在隔壁,的丫鬟親自給我布菜。我機械地吃著菜,味同嚼蠟,本沒有品嘗食的心。
因為太子就坐在我正對面,一雙狹長的眼微微瞇起,手指在桌上規律地敲擊幾下,忽然笑道:「能剪秋姐姐親自給你布菜,倒是你的福氣。」
「是你的福氣」這幾個字,他特意加重了語氣,很耳的腔調,仿佛在哪里聽過。
我愣了一秒,一個念頭竄腦中。
「能死在本王的劍下,是你的福氣。」
我全頓時僵住,渾如墜冰窟,一顆心直直地沉到了腳底。
要死了,完蛋啦!
當時裴史跌到我面前,發出響聲,太子殺他的時候,就說了這一句話。
我只是瞎,又不是聾了,不應該毫無反應的啊!
這個破綻太大,到底該怎麼才能圓回來?
毀滅吧,打個雷把這座亭子劈了,下隕石砸平京城吧,啊,我活不了啦!
10
「剪秋姐姐以往是跟在母后旁伺候的,自己一刻也離不得。等你開了府,卻又地把人賜給了你。平,你這恩寵,可把我們兄弟幾個都蓋下去了。」
幾位皇子七八舌地聊天,剪秋笑著搖頭。
「幾位殿下抬舉奴婢了,沈姑娘,這菜可合胃口?」
「沈姑娘?」
剪秋提高音量,大家都朝我這個方向看過來,我卻愣在原地,依舊一不。直到平公主出聲提醒,我才反應過來,忙紅著臉給剪秋道歉。
「對不住,剛剛沒聽見。」
嗯?
我眼前一亮,頓時計上心來。
「我這人打小有個病,經常發呆走神,走神的時候,旁人說什麼都聽不見,各位看笑話了。」
解釋很牽強,但好過沒有,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信。我雙眼發直,盯著太子的臉看,他不聲,看不出什麼表,旁邊的五皇子卻笑著。
「可真是巧,前兒陸大人盯著勤政殿旁的一叢竹子發呆,首輔大人連喊三聲都聽不見。首輔贊他有王明之姿,看來沈姑娘,也是個勤思哲的妙人。」
啊對對對,你怎麼這麼會解釋?我就是思考人生哲學啊!
我激地看向五皇子,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信了。
我立馬松一口氣,剛剛太張,現在一放松,就想去方便。我向公主告了罪,剪秋親自帶著我去如廁。
離水榭不遠就有
一花廳,剪秋扶我沿著湖邊走,湖岸在前頭拐了一個彎,剪秋卻忽然松開手,站在旁邊不了。
太子懶洋洋的嗓音在后響起。
「往前直走就是了,我跟著你,別怕。」
青石路沿著右手旁拐了個彎鋪設,我再往前,必然一腳進湖里。太子不懷好意,分明是還不信我,故意試探。
我心中哀嘆,卻只能裝作激地點點頭。
「多謝太子殿下。」
然后直雙手,索著朝前走去。
11
就在我一腳快要踩進湖里時,剪秋忽然在后喊道:「沈姑娘且慢。」
快步追上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我朝右邊走,輕笑道:「姑娘怎麼一個人走得這麼快?」
我繃著的背部放松下來,這個考核算是過了吧?
沒想到,我還是太天真了。
公主府的凈房很豪華。
擺著屏風,燃著熏香,紫檀木鑲金的恭桶旁邊,甚至放了張椅子。
我也不知道椅子是干啥用的,但是此刻,太子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雙手抱臂,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看。
剪秋又及時消失了,我手扶著墻,額角青筋跳。
不了了,太子還能更變態一點嗎?看完我洗澡,要看我如廁。
活下去真的好難啊。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只是個云英未嫁的啊!
指甲摳墻壁,我深吸一口氣,索著往太子靠近。
想死我是吧,我不能一個人辱。
我手朝前晃幾下,剛好到椅子扶手,我握住扶手,提起擺,往太子上一坐。
「不愧是公主府,連恭桶的設計都別一格,這樣溫熱有彈,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
太子:……
我手拍了拍太子的大。
「在這樣的恭桶上如廁,覺自己——啊——」
太子猛地推了我一把,面紅耳赤地跑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邪魅一笑。
跟我斗,這幾天我丟的臉比吃的飯還多,我有什麼好怕的。
出了凈房,我哭哭啼啼地拉住剪秋的袖。
「剪秋姐姐,好可怕,剛才恭桶突然彈起來,把我撞飛了。」
剪秋:……
「咳咳,沈姑娘說笑了。」
12
回到宴席上,太子裝沒事人一樣,淡定自如地喝著酒,耳尖卻是通紅的。
幾位皇子時不時地向我套話,我都搖頭,一臉真誠。
「我當時在發呆,什麼都沒聽到,陸大人是瞎說的。」
陸云景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就按這麼說。」
可惡啊。
陸云景目的達到,用完午膳,就帶著我離開了。
「沈姑娘不用害怕,本已經讓人在沈府埋伏好,今晚不管來的是誰,都他翅難飛。」
結果陸云景埋伏得太好了,皇子們又不是傻子。一連幾日,沈府都風平浪靜,半夜連只蚊蟲都不曾顧我的閨房。
陸云景又特意讓我經常出門,還放出風聲,說案子已經有了眉目,三日后連同刑部、都察院三堂會審。
這一下,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大明寺在南郊附近,寺廟后山植被茂,連著南山。
陸云景說,這地方最適合行刺,一擊得手之后從南山逃跑,便如水大海,無跡可尋。他帶著我在后山閑逛,專挑僻靜的小路走。
我嚇得臉發白,握住他的胳膊。
「陸大人,我們這樣太明顯了,到底行不行啊?」
陸云景輕哼一聲,有竹。
「我們這是謀,他知道這是本給的機會,卻不得不上鉤。」
「那你要保護好我啊。」
我覺陸云景的算盤要落空。
因為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太子。
太子武藝高絕,想殺我易如反掌,前面幾次試探,卻屢次放過了我,這說明什麼?
說明我演技湛,他應該相信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聽見,才不殺我的,那自然也犯不著現在再來行刺,把自己暴了啊。
這麼一想,我又放松下來,沒啥好怕的。
13
誰料,我們往前拐了個彎,迎面就撞上了太子蕭元。
他今日一反常態,沒有穿明黃的蟒袍,反而穿了件青長衫,和背景的山林融為一。
陸云景腳步一頓,握我的胳膊。
「太子殿下?可真是巧了。」
蕭元板著臉,走過來扯住我另一只胳膊,往他側用力一拉。
「不巧,本王在此恭候多時。」
「瑤瑤,琉璃怎麼沒跟著你?你姓陸的那麼近做什麼?」
太子語氣艱,飽含醋意,我都聽傻了。
陸云景也大為震驚,看看他,又看看我,手指著我們兩個。
「你們,你們兩個——」
太子點點頭。
「我們相識已久,早就互定終。瑤瑤把事都告訴我了,陸大人,你拿當魚餌,可曾考慮過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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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在裴西宴最狼狽落魄的時候,是池嫣的出現,在他暗不見天日的世界里,落入一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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