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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第 10 節 嘉瑤

孟皇后冷眼瞧著我:「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有雙我看了就討厭的眼睛。」

「今日是打你,明日,便是打你母親。」

我輕聲喃喃著什麼,孟皇后聽不清楚,湊了過來。

我立刻吐了一口沫到的臉上。

孟皇后瞬間暴跳如雷。

「打!給本宮繼續狠狠地打!」

打到不知道第多下,我臨近昏厥,突然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響徹牢房。

「住手。」

是父皇。

他大步來到我面前,垂眸看向我。

孟皇后已經換上一副垂淚的姿態。

「打在公主上,疼在臣妾心里。臣妾一直讓公主認錯,公主就是不認,臣妾也沒辦法呀!」

父皇安地拍拍孟皇后的手臂,冷著臉看向我:「你還不知錯嗎?」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一張,口中便往外流

那一瞬間,我竟然有點慶幸。

慶幸娘已經走了,不然的話,看到我這副樣子,只怕要肝腸寸斷。

「皇上,臣妾看著,嘉瑤公主是不能再被打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孟皇后哭泣道。

「可若是就這樣放過,規矩立不起來,臣妾這個皇后,今后要如何管理后宮呢?」

用帕子摁一摁眼角:「不如……不如就讓林妃替嘉瑤公主完后續的杖刑吧,畢竟公主犯下大錯,也是因為林妃教導無方。」

父皇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終道:「帶林疏來。」

我看到孟貴妃悄悄看向我,出了快意至極的笑容。

應當很開心吧,每一步計劃,都如此地順利。

很快,去冷宮的太監便回來了,父皇看了看他后,空無一人。

「林妃人呢?」

太監面煞白,不停地哆嗦,撲通一聲跪下了。

「啟稟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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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妃……怕是沒了。」

08

我眼睜睜地看著父皇的臉在瞬間變得如同死灰。

他怔在原地,許久都說不出話。

太監跪下,一路膝行到父皇面前,抖著雙手,遞上一件

「奴才進去時屋沒人,床榻上全是,只留下了這一件裳。」

服是母親生前穿的最后一件裳,系統開啟了抹殺時,母親一口一口地吐將那件素了紅,看上去分外可怖。

父皇看著那件,眸抖得不樣子,良久,他突然大步上前,一腳踢在太監的肩頭。

「蠢奴才,朕還以為你是發現了林妃的尸,原來只是一件服罷了。」

太監匍匐在地,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

沒有人能在吐這麼多后活下來,林妃顯然已經死了。

父皇像是看出了眾人都在想什麼,他冷笑道:「你們不曉得林妃的本事,此心有七竅,詭計多端,這件不過是留下的障眼法,本人想必已經逃出了宮。」

他走到我邊,垂眸打量著我的臉。

「嘉瑤,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年紀尚小,不要幫著你母妃撒謊——告訴朕,林妃現在何?」

我看著父皇,只覺得可笑。

這是宮中,守衛森嚴,各都有林軍不停巡邏,連只可疑的蒼蠅都逃不掉,更別提一個活人。

母妃確實是沒有的,在之前就詢問過系統這一點。

系統告訴,灰飛煙滅的含義便是——在死的瞬間,也會在這個世界自行消散。

母親得知后,竟然平靜地笑了笑:「這樣也好,若是我走后嘉瑤還要和一被關在一起,我會更難。」

太監扶起我,我跪在地上,角的跡,用盡全力才能回答父皇的話。

「父皇,這其中的原委,兒臣已經在那個雨夜,就稟告過您了。」

「母妃是異世之人,必須為皇后,才能在這個世上活下來,如今您立孟氏為后,母妃灰飛煙滅,與靈魂已全都消散。」

……

我說了實話,然而父皇不信。

他堅信母妃逃出了宮,立刻派林軍全城搜查。

「掘地三尺,也要將林妃找出來!」

孟皇后看他了氣,地上前勸:「皇上別氣壞了子,依臣妾看,不必這樣大干戈地尋找林妃,不過是一個廢人,與其在冷宮中天天惹皇上心煩,出了宮更好,讓皇上眼不見為凈……」

突然,父皇抬起眼睛向孟皇后,他的目從未如此可怕過。

孟皇后愣住了,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什麼惹怒了龍

驟然間,父皇手拽住了孟皇后,他的力氣大得嚇人,孟皇后被拽得直接痛呼一聲。

「是你吧?」父皇沉地說,「宮把守森嚴,一個廢妃是逃不出去的,除非……有上面的人幫。」

「是你怕林妃日后復寵,所以才把送出了宮,對嗎?」

孟皇后嚇傻了,拼命搖頭,連聲說自己冤枉。

父皇一把甩開

「皇后,后宮之中最近頻頻出事,是你治理無方。」

「不如你就在儀宮中好好反思自吧。」所有的太監與宮都驚呆了。

他們不敢相信,皇上為了一個關在冷宮多年的妃子,了他最寵的孟皇后的足。

與此同時,父皇囚了我,他派人放出話去,要林妃盡快回宮,否則的罪,就都要罰在我上。

每次下朝后,父皇都會過來,親自拷問我。

他堅稱母妃絕對沒有死,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眼中布滿

林軍已經把京城搜遍了,完全沒有母妃的蹤影。

父皇嘲諷地對我道:「嘉瑤,你是林疏最心兒,你母親竟然能忍心你在這里苦,也要遠走高飛。」

我靠在榻上,那一日的毒打和隨后連日來的囚,讓我虛弱不堪。

但我還是輕輕地笑了出來。

「父皇,你也說了,我是母妃最心兒。」

「那父皇為何不想想,若母妃真有本事逃出這后宮,會把我留在這里嗎?」

一聲清脆的瓷碎裂聲,是父皇手中的茶盞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時至今日,事實已經無比明顯。

我不明白父皇為什麼就是不肯信。

明明他對母妃那樣惡劣,母妃死了,對他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件事。

我看著父皇的臉,他的確是世間有的英俊之人,若非如此,恐怕當年也不足以迷我母妃的心。

可現如今,這張臉蒼白憔悴,眼窩深陷,再無一當年的風采

良久,父皇站起來。

他低低地、固執地說:

「疏不會死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太監和宮都守在遠,我聽著他執拗地重復道:「疏不會死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會等著朕的。」

說完,父皇轉離去,那襲龍袍依舊明黃絢爛,但被它覆蓋的脊背卻佝僂了下去。

其實父皇仍是個年輕的帝王,但這一瞬間,我覺得他突然老了。

09

我被關到第十六日時,父皇邊的太監突然來找我,將我帶到了書房。

那里只有兩個人,父皇,和一個白發道士。

父皇那道士「帝師」。

先帝在位時,帝師曾是欽天監的監正,那時候的太子還是父皇的哥哥,父皇則在一眾皇子中非嫡非長,并不起眼。

但帝師極為看好父皇,親自授他課業。

最后,帝師告訴父皇,他之所以認定父皇必有大,是因為夜觀星象,察了星命。

原本的父皇并不帝王之相,但有一顆星子從北方離軌跡而來,環繞在父皇所代表的星軌旁。

「會有奇人從異世而來,輔佐殿下執掌江山。」帝師將這個消息告知父皇的第二個月,我母親便出現了。

起初的份是一個普通宮,無父無母,來歷不明。

但偏偏又通曉許多這個世界所沒有的知識,讓人不得不相信,的確來自異世。

此后的十余年,我母親果然輔佐父皇登基,而帝師辭退了在朝堂的職務,在山林深的道觀修仙,再也不問政事。

如今,父皇不遠萬里地將他請了回來。

目的只有一個——讓帝師測算我母妃的下落。

帝師推多次,說自己如今老眼昏花,已經難以算準,最終,耐不住我父皇一再要求,帝師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他擺下觀星陣,但陣中必須有一名被測算之人的脈至親在。

于是父皇將我帶了過去。

我站在陣中,看著那白發道士于觀星臺上作法,狂風大作,袂飄飛。

最終,風止住了。

帝師從觀星臺上緩步而下,來到父皇的面前。

「此星十余年來一直守在皇上側,按照星軌,它原本有多次時機都該離皇上,但自始至終都仍然追隨,可見此人對皇上深意重,寧可與世間大道相違背,也不肯與皇上分離。」

我清晰地看到,父皇的眼睛潤了。

現在……已經離朕的星軌了嗎?」

帝師搖了搖頭:「這一說法,并不正確。」

父皇的眼中浮現出了無盡的希冀:「……」

但帝師的下一句話,讓父皇如墜冰窟。

「這顆星子,懸于天空時,始終沒有離皇上的星軌,但現在,它已經隕落了。」

父皇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也就是說,此人已在這世上死魂滅,不復存在。」帝師長長作揖,「請皇上節哀。」夜如墨,父皇的影佇立在觀星臺下,就像是無邊的黑暗要將他吞噬。

他沒有對帝師說任何話,只是轉,一步一踉蹌地離開。

走出十幾步后,他驟然仰面倒下,口中噴如注。

「皇上!!!」

10

父皇昏迷了很久。

太醫們圍在養心殿,熬了一宿又一宿,流水般的參湯灌進去,終于堪堪吊住了他的一口氣。

我被他邊的大太監帶著,守在宮外。

大太監是知道父皇最多的人,他我的頭,用極輕的聲音對我說:「嘉瑤,其實你父皇這輩子最的人,就是你母妃。」我表面乖巧地笑了笑。

心里卻冷得像冰。

如果大太監說的是真的,那帝王的,當真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幾個時辰后,父皇終于醒了。

太監將我送了進去,他說:「這個時候,只有公主才能安皇上。」

我坐在床邊,守著父皇,思緒漫無目的地飄著,想起了許多過去的事。

在我很小的時候,生了病,爹爹就會像這樣,守在我的床頭。

母妃會心疼他:「有太醫照顧,陛下先去睡一會兒吧,不必這麼勞。」

爹爹會笑著搖頭,掐掐我燒得滾燙的小臉:「有爹爹陪著嘉瑤,病氣才去得快。」

后來,我在冷宮中病了,也希父皇能來看看我,像過去那樣守在我床頭,哄我吃藥,喂我熱粥。

但是沒有,一次也沒有。

每次生病醒來,我都只能看到母妃熬了一宿的疲憊容要耗盡全部的心力與自尊,反復地哀求甚至下跪,才能在門口的侍衛那里,為我求來一點救命的藥。

父皇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轉過頭來,在昏暗的線中打量我的臉。

「嘉瑤,你生得真是像疏

。」他輕輕地嘆。

我垂眸,乖順道:「母妃已經走了,若嘉瑤能讓父皇時常念著,那麼母妃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

父皇閉上眼睛,眼淚順著面頰流下,打了他的頭發。

我這才發現,幾乎是一夜之間,他的鬢角全白了。

「給太后下毒的人,是朕。」

很突兀的一句話。

但我聽懂了。

一層麻麻的皮疙瘩,從我的背后炸了起來。

當年太后中毒,不久后便衰弱而亡,所有證據指向母妃,所以母妃才被囚于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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