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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往北行駛,天氣愈發寒涼。

陸云初擔心聞湛，非要給他穿上一層又一層厚服。他本來就生得好看，層層疊疊的裳穿起來更加好看了。別人穿是虎背熊腰,他穿是層次，尤其是外面罩上一層白鑲邊的大氅,更襯得他白皙眉目如畫。

路上的風景都沒面前的人賞心悅目，陸云初無聊了就盯著聞湛看。

在陸云初的百般打磨之下，聞湛對“盯”這一舉已經免疫了。每次盯著他看的時候，他會側頭看，微微抬眉,用眼神示意“有什麼事嗎？”

陸云初搖頭,他便重新把頭低下,繼續看書——書是陸云初在玉娘那搞來的，都是一些風月話本。玉娘說若是他不懂風月，便讓他多看會。

出乎意料地，聞湛看的很認真。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半天就能解決一本,可手上這本卻看了一天還沒看完。

陸云初好奇,趁他睡覺時拿過話本。

封皮名字倒是正經，一翻，竟然是男寵們和公主的艷/敘事，雖然關于那方面的描寫不多，但關于爭寵、算計、求垂憐的敘事不。

好家伙,原來聞湛好這口？

馬車搖搖晃晃,聞湛要清醒過來了,陸云初連忙把書合上放回原位。

他用手指山,醒醒神,拿起書，往窗邊一靠，又開始仔細地研讀。

陸云初也是服了玉娘了，這是從哪淘來的話本，怎麼覺給聞湛看是在荼毒他呢？

搭話道：“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看這本書？”

聞湛有一個好習慣，若是別人與他談，他會放下手里的事，認認真真聽對方說話。聽到陸云初說話，他就立刻放下書，轉頭看。

他這幅知禮的模樣讓陸云初更心虛了，尤其是聞湛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看時，覺自己污得可以擰出黑水了。

聞湛并沒有搖頭或是點頭，剛才的問題不好簡單地回答。

他在紙上寫道：不算喜歡，但值得一看。

什麼值得一看？見世面嗎？陸云初看著經自己心打扮后更加乖巧的聞湛，有點愧疚，勸說道：“這些都是玉娘從角落翻出的書，不一定是什麼好書，可能是他夫君買書時順便拿上了一些。”因為革命友，陸云初把鍋甩到了玉娘夫君頭上。

聞湛若有所思，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難怪他們夫妻如膠似漆。

陸云初：！

不是，這個悟不太對勁兒啊。

“聞湛，你……”總覺得自己該問他點什麼。

聞湛神平靜，溫的目同對視，陸云初就說不出后面的話了。

經過玉娘的手把手提點，陸云初已約約有些開竅，對聞湛的心思也不是那麼難以把握了。

陸云初沒說話了，聞湛便繼續垂頭看書。

盯著他側臉仔仔細細地瞧，心中冒出一個疑：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呢？

按照玉娘所說的法子，若是不確定，就要他，讓他直面自己的心意。

天變暗了，聞湛合上書，轉頭，用眼神詢問陸云初是否有話想說。

陸云初搖搖頭，抿笑了，竹在。

離州府越遠，附近的客棧越。因為有太多不確信因素在，陸云初不敢耽擱，行路匆忙，生怕聞玨發現自己把聞湛拐走，追上來找算賬，又要被劇纏上了。

冬日夜晚寒涼，不能像春夏那般就地歇息，陸云初決定連夜趕路。

聞湛開車簾，看著前方夜，眉頭越蹙越。

線昏暗，不便寫字，聞湛在陸云初手心寫字：此應當不太平。

前兩輩子陸云初四逃亡，對匪盜已見慣不怪。

點頭，吩咐侍衛們打起神。

聞湛料想的沒錯，他們一行人行路的靜不小，經過前方狹窄的山間道時，忽然跳出來一群扛刀土匪，個個蓄著絡腮胡，形魁梧，大冷的天只著了件薄衫，氣勢十足。

天寒地凍的，此地又是荒郊野外，連續好幾天都遇不到過路人，而陸云初一行人馬車一輛接一輛，一看就是羊，土匪們自不會放過。

侍衛們跟著聞玨待過軍營，訓練有素，并沒有把流竄之徒放在眼里，但等土匪們一亮劍，他們臉上的漫不經心頓時消失。

這群人不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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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用出的他們一眼就能分辨正統功夫和江湖把式，這些人是同類。

他們的判斷沒錯，這群人形勢不妙，迅速撤回，擺陣，竟拿出了弓箭。

這是一場惡戰，所幸他們對戰經驗富，并沒有慌張四散。

箭矢紛飛，如流星墜落，大批往他們這邊襲來。

陸云初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絕不會冒頭給他們添麻煩當累贅。

聞湛卻不一樣，把往車板上一按，用矮桌擋住前方，掀簾閃出去。

陸云初躲在桌板后面一團，箭矢擊中馬車的悶聲讓有些害怕，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聞湛的舉轉移走了。

現在才突然意識到聞湛是有功夫在上的，否則不能雪夜將從驚馬中救下。

那說明他以前也是學過武功的？……他的過往似乎并不像小說里那樣空白，在劇之外的時空，他也有自己的故事。

這個想法讓心里有些難，或許應該問問他的過去，多了解了解他，再談喜歡。

外面刀劍撞聲漸消，等到一切平復時，陸云初掀開車簾往外看去。

一腥味撲鼻而來，是經歷過這這種事的人，并沒有到恐懼。

的目第一時間落到了站在不遠的聞湛上，他手上拿著箭矢，正在往侍衛頭領方向走，而他的手臂上還著一搖搖晃晃的箭矢。

陸云初嚇得心臟都慢了半拍，跳下馬車，飛似地沖到聞湛旁。

“聞湛！”驚慌地喊了一聲，四周在低聲商討的侍衛們紛紛安靜下來，側目看向這邊。

聞湛見過來，先是對出一個安的笑，然后把箭矢拿起來，想對說點什麼。

陸云初哪顧得上這些，急得直跺腳：“你怎麼傷了！”

聞湛愣了一下。

“你的手！”不敢聞湛，手出去又回，急得眼淚直掉。

聞湛低頭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箭矢，出一個古怪的表，試圖安下陸云初讓不要著急，換來的是又氣又急的吼聲：“你這沒事嗎？還著箭到晃悠！”

聞湛有點尷尬，抬手想要手臂上的箭矢，被陸云初抓住手：“侍衛大哥，快過來幫忙拔一下箭。”

大丫鬟適時遞來剪刀，侍衛們將聞湛圍住，有商有量地準備幫他拔箭。

聞湛有口難言，他一邊擺手一邊后退，被陸云初死死地拽住。

話語里帶著哭腔：“你怎麼老是傷，上的傷都還沒好呢。”

陸云初拽住了他，那邊就準備剪開他袖子看看傷勢如何。

聞湛頭一回這麼急，想要說話又說不出來，一邊試圖掙陸云初，一邊用眼神朝控訴。

“咖嚓。”第一層外被剪開，出了里面的夾層。

“咖嚓。”第二層剪開，還是夾層。

“咖嚓。”第三層，還沒看見漬。

第四層，第五層……

本來急得要哭的陸云初傻眼了，滿臉嚴肅的侍衛們也傻了，沒啥心眼兒的大丫鬟沒忍住，驚道：“小姐，你給他穿了多層裳啊？”

聞湛放棄掙扎，一副待宰的羔羊模樣，乖順地等他們一驚一乍地作。

反正他也不能說話，急也沒用。

最后，他們在第六層裳里找到了穿而過的箭頭。

大家都沉默了。

陸云初終于明白聞湛剛才為什麼掙扎得那麼厲害了，對不住，是我害你社死了。

也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突然笑了出來，眾人都跟著笑了。

陸云初選擇晝夜不停趕路，讓侍衛們在這寒冷的冬夜面對一場戰，他們或多或都有傷，本來還有些怨氣，但經過這一遭，那氣瞬間就散了。

他們好久沒有這麼樂過了，見陸云初也沒有擺主子的架子黑臉，而是紅著臉一臉尷尬地垂頭，便笑得更歡騰了。

有那膽子大的還試圖打趣聞湛，撞了撞他：“你這裳可比盔甲管用。”

“對，哈哈哈哈哈，我還是頭一回見這種事。”

“那還是得夸夸夫人料事如神。”

聞湛是聞玨的弟弟，生得跟山間雪一樣，不染塵埃，他們一直都不敢和他說話，今天一起對戰拉近了距離，如今又由這個笑趣事徹底打破隔閡，瞬間了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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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云初臉紅得快要滴了，十分愧疚，自己犯傻丟臉就算了，如今還拉著聞湛一起丟臉，實在是不應該，聞湛不會生氣吧？

抬頭向聞湛，出乎意料地，聞湛并沒有黑著臉或者僵住臉，他同那些人一起，笑得十分開心，出一口白牙。

有人打趣地拍拍他，等拍到了才意識到這樣是冒犯主子，卻見聞湛毫不介意，對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在說“別取笑我啦”。

侍衛愣了愣，突然覺得這個看著高高在上的人似乎和他們沒什麼兩樣。

陸云初看著這群上還沾著的人笑作一團，面容鮮活得不像是故事里無名無姓的路人甲，心頭滋味有些復雜。

聞湛他好像……很這種鮮活。

陸云初忍不住想，他的過去到底是怎麼樣的，是不是也有這種鮮活的時呢？

出

聲打斷道：“別傻樂了，把尸收拾一下，看看附近有沒有他們的老巢，咱們就在這兒歇一晚吧。”

侍衛們抱拳應是：“好嘞，夫人。”說完，又忍不住笑了，一哄而散。

陸云初忍不住嘟囔道：“有那麼好笑麼。”

一轉頭，發現聞湛也在跟著笑，眼眸彎彎，黑夜也掩不住他眼里的彩。

不一樣，每世的經歷都很富，不像聞湛那樣，被束縛在孤獨中不知多久。

他原來也是喜歡熱鬧的啊。

勾勾聞湛的手：“還有你，也別傻站著了，走吧。”

聞湛點頭，走一半，又指指侍衛，想和他們一道收拾場地去。

陸云初無奈點頭答應。

一個人走回馬車，大丫鬟正在那兒拆箭，見到，憨憨地喊了聲“小姐。”

“沒嚇著吧？”陸云初問。

大丫鬟呲牙一笑：“當然沒有，一群蝦兵蟹將。”嘿嘿笑，“倒是樂著了，小姐，你為什麼要給他穿這麼多裳啊，不怕悶著嗎？”

陸云初無語，大丫鬟的人設倒是從頭到尾延續憨直魯莽，沒有崩。

撐著車沿，跳上馬車，卻聽丫鬟的笑聲戛然而止，著遠方焚尸的火焰喃喃道：“變了好多。”

陸云初回頭：“什麼變了好多？”

卻像沒聽見陸云初的話一樣，繼續道：“以前是個死人，現在……活過來了。”

陸云初愣住，順著的視線看向熊熊火焰。

聞湛站在火焰面前，快要找不出初見那晚暮氣沉沉毫無聲息的影子了。

＊

收拾完尸后，一群人在附近找到了土匪臨時搭建的草棚。雖然簡陋，但可以擋風保暖，陸云初便決定在此將就一晚了。

這里場地小，生了幾個火堆，篷子里很快熱起來。大家一塊兒，你看我我看你，終究主仆有別，一時有些尷尬。

陸云初忽然道：“大家了嗎？”

沒人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