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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炎炎七月,天上仿佛下了火也似的熱。

高升駕著車,從一村莊駛出來。

車上坐著招兒,穿了一男裝,經過大半個夏日,比之前黑了不。

天氣太熱,所以車門是敞著的。一路跑出來,有微風拂，倒也能添得幾分清涼。

高升面忿忿，大掌死死地著韁繩:“招兒姐,你方才為何不讓我提契的事。咱們有契在手，就不信這些人敢毀約。”

招兒面沉著，聞言看了他一眼,嘆道:“你打小在鄉下長大,還不知道這地方的規矩？契這東西，咱只能當最后的手段,如今卻不適宜就鬧僵了。再說,這一個村一個村的抱團,你難道真和人家鬧契的事？這種事就算鬧去縣衙,你信不信縣太爺還是會以安老百姓為主,不會向著咱們。”

所謂法不責眾，就是這個意思。

一個人好對付,還是一群人好對付？

不言而喻。而這種事又算不上很嚴重，例如出了人命司什麼的,縣衙那邊都是以安為主,結果自然是招兒他們打落牙齒和吞。

高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覺得生氣:“那事就這樣了？”

“咱們回去合計合計再說。”

事還要從之前說起。

今年開年后，招兒就借著青黃不接狠狠賺了一筆，雖菜價比以往又高出了一些，但因為市面上沒有，旁人也只能著鼻子認了。

招兒總來說，還是以個有良心的人，也沒往上加多，但架不住整個夏縣七個鄉，有六個都被給拿下了。

其實想也知道，賣菜送菜雖是小錢，可一旦形了氣候，這小大就憑心意，掐住了貨源，市價自然隨人來定。

招兒不想，不代表別人也不想，這些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于是不知什麼時候，就冒出了個搶生意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人聲勢極大，車廂統一標配，負責送菜的人也是統一的裳，還用的是馬車，而不是騾車。大抵是之前就有所針對，本來招兒讓高升去大河鄉，也就是唯一還沒拿下的那個鄉，將那邊的架子搭起來。哪知去了后卻是連連阻，之后才知道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自此，這些人算是浮出了水面，經過招兒各方打聽才知道，這搶生意的人是縣里的一個富戶。

這富戶家主姓胡，人稱胡老爺，生意做得不大不小，在夏縣也算得上是一號人。他的生意雖都做得不算大，但各方各面都有涉足，也就是俗稱的見到什麼賺錢，就想一腳那種類型。

這樣的人家，對招兒這種草臺班子來說，簡直就像一個龐然大，而自己就是那尊龐然大腳邊的小螞蟻。

可即使是螞蟻，也沒有就這麼不還手被踩死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拱手相讓不可能。

招兒等人只管做自己的生意，有著之前的道，以及他們事先跟人簽好的契，倒也一直順順遂遂。而胡老爺那邊則就以大河鄉為據點，逐漸往外擴散，卻是到了阻力，另外幾個鄉沒人將菜賣給他們。

也就是近幾個月，大河鄉的菜價連翻了幾倍，商家苦連天，老百姓們毫無察覺，可到手的錢還是那麼多。

甚至有商家往外找貨源了，送上門的生意不可能不做，招兒順勢就侵占了胡老爺的市場。

這算是兩家第一次鋒，以胡老爺完敗為告終。

可吃了之前的甜頭，胡老爺不可能會放手。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你挖我墻角，我毀了你的源頭，這歷來都是商人們之間互相碾軋慣用的手段。胡老爺竟派人私下聯系那些農戶，花高價收他們的菜，就是想讓他們毀了和招兒的契約。

就好比現在，明明是各種菜最多的時候，按慣例菜價會跌的，招兒等人收農戶的菜，價錢也會跌。這些農戶們也都知道，可胡老爺不跌反漲，每斤竟比招兒他們的價格高出兩文左右。

最近連著多日，都有農戶不愿意把菜賣給招兒他們，推說是家里都吃了，沒有剩余。殊不知自打這賣菜的生意做順了，經常和招兒他們合作的農戶，哪家不是能開多菜地開多菜地，有的甚至把自己種糧食的地，改了種菜。

這麼多菜，怎麼可能都吃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把菜都給了胡老爺那邊的托詞。這也是為何高升會這麼說的原因，今天招兒專門出面就是為了這事，湖鄉那邊還好，其他幾個鄉已經有些失控了。

兩人回了客棧，不多會兒薛青槐也回來了，這一次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出，家里那邊就靠姜武帶著薛強他們照應著。

“說說你們的想法吧，如今這事怎麼解決，有什麼好的辦法？”

高升和薛青槐面面相覷，之后高升猶豫道:“招兒姐，要不咱們也提價吧？”

招兒敲了敲桌子，邊思索邊道:“怎麼提？這種時候，菜價本就是如此，咱們給農戶提價，也就意味著咱們要得罪那些商戶。他們可不是傻子，菜價漲跌，虛不虛高，他們比什麼人都清楚。”

“可你說不能亮契，又不能提價，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姓胡的把咱們的生意都搶了？如果現在被他搶了，咱們以后想再拿回來就難了。”

招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更明白他們這種生意本就是投機。從農戶手里花錢收，轉頭賣給商戶，從中賺的就是些辛苦錢。沒有自己的產出，源頭一旦生變，面臨的就是他們這種尷尬的局面。

這就是當初為何想要那個山頭的原因，有了本，誰也不懼。可很顯然那個山頭對目前來說就是杯水車薪，本沒辦法滿足他們的需要。

招兒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局面，若是他們沉不住氣拿契約說事，胡老爺那邊自然會慫恿農戶跟他們鬧，如果鬧到縣衙，很可能手里的契就會為一張白紙，毫作用不起。

可若是不鬧，農戶把菜賣給胡老爺，他們沒有東西可供給商家，生意就被對方給搶走。

這是兩難的局面，當然也可以像高升那樣說的提價。

可他們提價的同時，胡老爺那邊肯定會繼續提價，兩家互相提價，他們肯定不會是財大氣胡老爺的對手。且這種勢必會影響商家，等菜價高到一定的程度，是肯定會激起商家怨懟的。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麼好的辦法，招兒只能嘆著氣道:“那就先提價看看，之后再說。”

事商定下來，薛青槐和高升就分頭安排下去了。

現在他們在每個鄉都會有個固定的地方，自己人只留一個，其他負責收菜送菜的人則是臨時雇的，負責這個鄉的人是薛強。

其實招兒他們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因為底子薄，沒有自己的貨源，還有一個就是可以放心用的人手太。攤子鋪得太大太快，可人手卻本供不上來。

按下不提，雙方自此進一種焦灼的狀態，招兒這邊提價，第二日胡老爺那邊跟著就提高一文。

農戶們是樂呵呵，反正他們現在也看出來了，簽了契的那家本拿他們沒辦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誰給的價高，他們就賣給誰去。

菜價已經高到招兒心里的預估程度，商家那邊已經抱怨了幾次，招兒他們除了解釋，別無他法。

即使解釋也有些無力，因為胡老爺已經開始虧本賣菜了。他本就提了價收，招兒他們同樣也提了價，所以菜價漲了。如今胡老爺虧本賣，等于拉著招兒他們一起虧本，要不就只能著生意被搶。

果然招兒當初預料的最壞的況發生了，如今只能咬牙撐，看誰先堅持不住，要麼就是認輸出局。

余慶村，薛家。

“招兒這丫頭最近跑哪兒去了，這麼長時間沒見回來？”趙氏問道。

這話自然是問周氏的，這會兒就兩人在家里。

“娘，招兒在外頭做生意，你別擔心，老四跟著一起呢，能出什麼事。”

“我倒不擔心，可一個姑娘家家的天天四跑，如今連家都不落了，哪家的婦人像這樣。這是還沒跟狗子親，不然看我怎麼收拾。”

周氏沒說話，撇了下就走了。

你能收拾誰？

現在趙氏也就只能拿幾個兒媳婦，耍耍做婆婆的威風。

尤其自打卯著勁兒往薛青山那邊送吃食，如今其他三房都不跟一起開火了。招兒和薛青槐在家的時候，薛青柏尋常在山上忙，周氏和孫氏也是。開年后薛青柏在高升屋子旁邊又搭了兩間屋，索兩家人都在那邊開火得了，平時這家里也就晚上睡覺的時候回來。

也就倒霉楊氏，哪兒都去不了，只能日日對著趙氏這張老臉。

周氏鎖了屋門，打算上后山去。

剛走出家門沒多遠，就見對面楊氏急匆匆地往回走，衫有些凌，像是出了什麼事。

總來說，周氏雖有自己的小心眼，但也是個善良的人。當了幾十年的妯娌，雖平時矛盾居多，可如今大房的境遇完改變，以前高高在上的大嫂變了這樣，周氏心里還是同的。

“大嫂，你這是咋了？”

楊氏抬頭看，強撐著笑:“沒，沒啥。”

“你也別太累著自己，天這麼熱，小心別中暑了。。”

“哎，我知道了。”

楊氏沒有停歇，就急急走了，留下周氏看著消瘦下來的背影，嘆著氣搖了搖頭。

不過也沒有多想，一路沿著小徑往村尾行去。

走到快出村的時候，見一旁岔道有人背著罵罵咧咧往前走，看背影有點像薛青山。不過一閃就過去了，也沒看清。

上了后山，和薛青柏說之前趙氏說的話。

薛青柏嘆了一口:“最近生意到些難事，不然招兒也不會天天在外頭跑。”

“啥難事？”

“好像有個富戶跟招兒他們搶生意啥的，我也不知道。”

周氏是個人，一聽到‘富戶’、‘搶生意’啥的就慌了。

“那可咋辦？”

薛青柏猶豫了一下:“招兒他們應該能有辦法吧。”

周氏沒說話，薛青柏也沒說話，兩人去了菜地里埋頭做活兒。過了一會兒，周氏突然道:“你說，若是生意真出了岔子，咱們的工錢可會發？”

如今靠著二房，三房的日子可是過得滋滋，自家的地佃出去，兩口子每個月靠給招兒侍弄山頭，一個月能拿不工錢。這大半年是周氏自打嫁人后，過得最暢快的日子，突然生了變，也不怪會心里發慌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扯什麼工錢不工錢的？！”

薛青柏是為人木訥，但人可不傻，若不是外頭嚴重，能幾個人都出去了。這些日子姜武忙不過來，他還給打了不幫手，偶爾也能聽道只字片語，從姜武的口里中，招兒已經打好只留大后方的準備了，所以這湖鄉一定要守好了。

一聽男人這麼說，周氏更慌了:“真的這麼嚴重了？”

“那咱們可怎麼辦？”

薛青柏沒說話。

“咱也拿了不工錢了，招兒他們如今難著，要不等回來咱們就跟說，咱只干活不要工錢？”

周氏說了這麼多話，也就這句薛青柏聽得進去。

“行了，你也別太擔心，也許事沒我們想的這麼嚴重。不過當初招兒幫咱家，如今有難了，咱也能幫一把是一把，等會兒我就去跟姜武說，也算是盡一份心吧。”

楊氏步子太急，被趙氏看見罵背后有鬼在追。

楊氏沒有理，丟下手里的鋤頭，就往屋里去了。直到把門關上，才松了口氣。

方才在地里鋤雜草，薛青山竟是突然來了。

這麼些日子沒見，薛青山整個人變了許多，人瘦得特別厲害，眼眶下陷，一片烏青。若不是那裳悉，他又說了話，楊氏真要認不出他了。

本想著薛青山是不是對生恨，想借機報復。誰曾想沒說到幾句話，他竟是求原諒他，還說離開以后才知道的好，說薛寡婦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兩人天吵。

可早干什麼了？！

楊氏這些日子不是沒想過以前的事，可本捋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唯一知道就是離薛青山遠點，若不就會毀了俊才。

僅是這樣就好，所以怎麼可能原諒他。

可更沒想到是薛青山竟那麼無恥，求得不行就打算用強的，楊氏也是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竟這麼無恥。

有些震驚，卻并不意外。

薛青山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已經被他在下了，覺他滿的酸臭味刺鼻，他一面罵著自己不識相，一面手解的裳。那手腕上有兩個指甲蓋兒大小的疥瘡，表面已經痂了，留下兩塊兒暗紫的瘡疤。

楊氏本都絕了，哪知掙扎之際到自己帶來的鋤頭，用鋤把砸疼了對方，才得以而退。

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楊氏心有余悸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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