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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招兒出了書肆所在的這條街,才想起本沒地方可去。
今天本就是陪著小男人來書肆,繡坊那活兒已經做不了了,菜也很多天沒去收了,現在回村子等下午再來有些太折騰。
在心里算了算今天什麼日子,決定去看二姐。
招兒的二姐王招娣不在湖鎮,而是在夏縣的沈府做丫頭。從湖鎮到夏縣,坐騾車也就半個時辰的路程,就是坐一趟有些貴,得十五文錢。
等招兒到縣城的時候,方是巳時三刻。這個時候去見人正好,太早或者太晚二姐都不一定有時間見,要等很長時間。
招兒一路來到城南,還未進沈家所在的牌坊,就看見豎立在沈府門前的那兩面五丈多高的大旗。
此乃進士及第旗,唯有家中有人中了進士方可立此旗。
這功名旗桿分為兩個結構,旗桿夾石和旗桿。
旗桿上的旗斗也是有講究的,正經科舉出,在殿試中進士及第,可立兩個旗斗的旗桿。若是狀元,則是三斗的旗桿,倘若族中出了三品以上的大員,則可立四斗。
沈家門前這兩桿大旗,一個是三斗,一個是四斗。也就說沈家出過一個狀元,并在朝中有一名重臣。
招兒一個鄉下丫頭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也是以前來看二姐時,二姐跟說的。
正門、側門乃至角門,都不是招兒這種份能去的,繞了很大一圈,才來到沈府的后門。
后門的門半掩著,招兒也沒敢闖,恭恭敬敬過去敲了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態圓潤的婆子,問:“你找誰?”
這婆子不過是看門的婆子,卻也是穿著緞子做的褙子,耳朵上手上都戴著首飾,足以可見沈家的富貴。
沈家也確實富貴,在這夏縣可謂是跺跺腳,縣城就要抖三抖的存在。這里的沈府乃是沈家的祖宅,除了在外做的沈家大爺和二爺,沈家其他人都在此住著。
“婆婆好,我找素蘭,我是弟弟,特地來看。”
這婆子態度稱不上熱絡,但也沒有狗眼看人低,至從這一點招兒就能看出沈家的規矩肯定很嚴。讓招兒等著,就關上門往里頭去了。
招兒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后門才又打了開,從里面走出一個長相十分貌的子。只見勝雪,目朱,穿一水紅的夾衫,月白的挑線褶。一頭烏黑濃長發簡單的挽了個髻,其上一金簪子。
明明裳普通,發飾也普通,偏偏這一切穿在上就是多了一種旁人沒有的。前鼓鼓囊囊,偏偏腰肢又極細,十足一副好段。
此人便是招兒的二姐王招娣,不過到沈府就換了名兒,素蘭。
招兒不皺起眉,距離上一次見二姐,二姐又變了許多。不是裳的料子,上的首飾,氣乃至段都變了許多。
心里有些發慌,一把抓住素蘭,就往旁邊沒人的墻角去了。
“姐,你真做了?”
素蘭見妹妹手腳地抓皺自己的袖子,有些不耐道:“什麼做不做的?”
“就是那個、那個……”招兒遲疑了半晌,才紅著臉說出來:“你該不會真給六爺做通房了吧。”
素蘭眼角上挑,角也勾了勾:“你關心這些作甚?”
“姐!”招兒忍不住跺了跺腳。
素蘭看著妹妹,想起當年自己被家里賣了,只有小妹招兒從牙婆那里打聽到的去,自己走了一天一夜來看。那會兒滿心惶惶,招兒的出現讓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不會死在這府里也沒人知道,當即了心腸。
輕嘆了一口氣:“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我是不會出府去過那種苦日子。我現在雖是個通房,但六爺答應我,等進門了,就給我個姨娘做。”
招兒滿臉吃驚的不可置信,明明心中早就有數的,可從二姐口中知道真干了那樣的事,還是很震驚。
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才猶猶豫豫道:“那就這樣了?給人當小,會被大老婆欺負的。”
招兒僅有的認知都告訴,當小的沒幾個日子能過得舒坦。
妹妹的話讓素蘭心里分外不是滋味,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雪白瑩潤的纖纖玉指,其上戴了只貓眼石的金戒指,散發著幽幽的,在下彩耀目。
“你不懂,你也不用怕我被人欺負,只要六爺站在我這邊,就算以后六以后進門,也不敢欺了我。”
“可……”
“好了,不說我的事,你那小丈夫病可是好了?不是我說你,你進府來當個丫頭與我作伴,也總比你待在那家累死累活的強。哪個人找男人不是找個能護著自己的,你倒好,反倒自己在外面掙錢養家糊口。”
“他不是還小麼。再說了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要不是我娘我爹,只怕我早就不知被賣到哪兒去了。你是運氣好,才被賣進沈府,可也有運氣不好的,被賣進那種腌臜地方。”
素蘭抿著艷紅的,沒有說話。
當初被賣進沈府,可不是用運氣好來解釋的。
波瀲滟的目中,各種芒歸于沉寂。輕吐一口氣,罵道:“所以我最是不待見你,每次來了都惹我生氣,給我添堵。”
招兒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我不就想著好久沒見了,過來瞅瞅你。”
“日子過得可還好?那薛家人沒為難你吧?你等著,等姐了六爺的姨娘,以后誰再欺負你,姐就幫你收拾他。”
招兒心里聽得暖暖的,忍不住靠過去,撒地抱著素蘭的纖腰:“姐,你放心了,我這麼潑,誰敢欺負我。你不知道那薛家人幺蛾子可多了……”
將薛家最近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素蘭聽得角直撇,譏諷道:“所以說這就是人心,別去試驗人心,通常都會讓你大失所。別靠別人,自己抓在手里的才是真。”
素蘭有些偏激了,可招兒知道二姐為何會這樣。其實偶爾也會偏激,只是極說出來罷了。
“那你現在咋辦?若你那小男人真輸了,那學就不去了?你有沒有想過,此事這麼一鬧,若是贏了也罷,若是輸了,你二人可難在薛家立足。”
招兒當然懂得這個道理,站直了笑笑:“姐,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打算再找個路子做買賣,大不了我倆單出來過就是。狗兒喜歡學,就讓他學,供到我供不為止。”
素蘭恨鐵不鋼的拿玉指了的額頭:“還供不,你才多大啊,好日子沒過上一天,就想自己供不了。罷罷罷,你別說二姐不心疼你,我有個認識的人在‘和榮盛’里當三掌柜,你去找他,他多能給你找點兒來錢的路子。”
‘和榮盛’是當鋪的名字,在平府境有許多分店,湖鎮也有一家。招兒平時在鎮上來來去去,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和榮盛是沈家的生意?姐,你咋會認識里頭三掌柜的?”
素蘭眼中閃過一抹晦的復雜,不耐道:“你別管,你直接去找一個沈平的人就行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待會兒六爺就要用午飯了,我得去侍候著,免得那幾個小蹄子又搶在前頭獻殷勤。”
頓了下,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塞進招兒手里:“拿著,就算真輸了也不要,咱自己先上著。沈家的族學在整個平府都有名,等姐以后當了姨娘,看能不能求了六爺讓你那小男人進來當個伴讀啥的。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什麼破事都要讓我心。”
素蘭的影很快就消失在門里。
招兒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手里的銀錠子。良久,方一把攥走了。
招兒并不知道縣里的和榮盛在什麼地方,是一路打聽過去的。
到了地方,也是湊巧,那沈平的三掌柜竟然在。
沈平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長相端正,十分老穩重。他穿著一深藍的直裰,看模樣大約也就二十歲左右,卻沒想到竟是一家當鋪的掌柜。
一聽說招兒的來意,他目閃了閃:“你就是招兒吧,我聽你姐說過你。”
招兒沒料到二姐竟然會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個沈平的,嗅到一不同尋常的味道。而隨著說話之間,沈平已經將領了進去。
“你姐之前跟我說你的時候,我就在琢磨著什麼買賣能讓你長久的做。我想了又想,覺得賣舊倒是適合你一個姑娘家。”
二姐連自己的別都告訴了對方的吃驚,并沒有持續太久,招兒的注意力都被沈平的話吸引走了。
“什麼是賣舊?”
“你應該知道當鋪是干什麼的,這當鋪什麼都收,什麼都可當,其中這當期又分死當和活當。若是活當,說明對方會來贖,死當的話,就是東西不要了。當然也有活當逾期不贖的,自然也就變了死當。
“這些東西被當鋪收下,換了錢給主,自然要轉賣手。像一些當來的舊,我們都是直接轉手給繡坊或是鋪,你若是愿意做這個買賣,可以從這里拿些舊回去賣。”
隨著沈平的訴說,招兒的目閃了又閃,問道:“那不知作價幾何?是按件算,還是什麼?既然是舊,肯定不會像新那樣要價高昂吧?”
沈平看了一眼:“你很聰明。”他轉過,往外行去:“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
招兒一路跟著他往后走,這當鋪后面的院子很大,看模樣好像都是倉房。
路上見不當鋪里的人,見著沈平都是畢恭畢敬的。招兒跟著他來到一倉房前,兩人也沒進去,一個伙計模樣的人從里面拖一大包東西出來,在門前就打開了。
這大包里是裳,有破舊不堪的,也有**新的,甚至還有嶄新嶄新的,一看就沒穿過兩次。裳的質地也是花樣繁多,有棉布的,有綢緞的,有絹制的,但俱都是好質地,反正比招兒上穿的布裳好。
“這些平時都是混在一起,因為都是低價收來的,所以要價并不高,這麼一包裳給我二兩,就是你的了。”
招兒眼睛都看不過來了,為了確定這生意可做,還特意上前翻看了下。
這麼一包裳,至一百件往上。
一件裳哪怕賣二十文錢,也足夠回本了。且有些裳僅憑目測,賣價也不止二十文。二十文錢能做什麼,做一裳至得六、七尺布,而一尺最次的棉布也得七八文錢。
更不用說這里面還有些好布料的,甚至還有些棉,哪怕就算不賣,自己穿也不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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