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那邊反復追問：「遙遙，這些東西貴不貴，要多錢啊？外婆把錢轉給你吧？」

我強忍著眼淚：「沒事的外婆，是學校針對家里有困難的同學進行一對一幫扶，不要錢的。」

掛斷電話，我抬頭看著江慕：「江師兄，太謝謝你了……這些東西花了多錢，我給你。」

其實我很清楚，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花再多錢，可能都買不來這些東西。

但把錢還給江慕，至能讓我心里滿溢的歉疚和不好意思稍微緩解一點。

他沒有應聲，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片刻后，江慕嘆了口氣，手，用指腹掉了我眼尾的淚水。

「不需要錢，你只要……別哭了。」

10

「本來我要走的，結果看到實驗室的燈亮著，想著過來看一眼，就看到你在哭。」

「我媽之前帶過的一個研究生回老家工作，正好在你家附近的一所學校當老師，我媽就聯系送了些東西過去。」

我著擺，低聲說：「真的很謝謝江教授……」

單純的口頭謝太過輕飄飄。

他陪著我在實驗室坐到天完全黑下來，又幫了我外公外婆這麼大的忙，我在心里努力思考，應該怎麼答謝江慕。

還沒想到，我們就已經并肩走出了實驗樓。

時值夜晚，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他穿著深灰的大，肩膀上很快落了一層薄薄的白。

我想拂掉，又覺冒失，猶猶豫豫不敢行時，江慕忽然停下腳步。

我們在路燈下站定，隔著暖黃的和紛紛揚揚的大雪，江慕轉過來，微微垂眼看向我，然后從背包里掏出一只盒子，遞過來。

「圣誕快樂。」他說，「我看你總是聽歌，就冒昧給你換了副好一些的耳機。」

我一下子有些慌，不敢接那個盒子：「太貴了，江師兄……我也還沒給你準備禮。」

他眼里的緒微微一暗。

「林遙，我覺得你應該明白，我喜歡你，所以能幫上你的忙，是我求之

不得的事。給你準備禮，也是我心甘愿，如果因此讓你產生了心理負擔，是我的責任。」

「我之前沒追過生，或許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好，但我會改進的。」

他太有分寸，可話里的容又我心神。

我半天才低聲道：「可是……這對你不公平。」

「為什麼？」

我心里糟糟的一團，無數緒在橫沖直撞：「師兄，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

他沉默片刻，才告訴我：

「其實你剛學那天，是我幫你做的新生信息登記。當然，你肯定不記得了，但我就是從那天開始注意到你。在你追著陸哲跑的那幾年，我也一直在看著你，看著你不懈怠地一點點變得更好。」

「然后，開學，你走進實驗室那天，我意識到，這是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我咬著，啞聲道：「可是……可是……」

像我這樣的人，我的終點，可能都到不了你的起點。

「上次我們在白樺林談話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但從你的反應看，又覺得不是時候。林遙，我明白你的想法，你覺得你的起點太低，沒辦法和我站在同樣高的地方。雖然我并不這麼想，但如果你難免有顧慮的話……」

他緩緩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直至與我并肩，站在我側。

「我會退回去，退到和你并肩的位置，然后我們一起走。」

我在越發集的大雪里，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宛如高山冰川融化后的奔流洶涌，又仿佛雷聲轟鳴。

「我沒能有幸為你第一個心的人，但總有信心是最后一個。」

「林遙，和我談吧。」

他的手過來，試探地牽住我的手。

我反手握住，沒有再放開他。

11

在我和江慕后的第三天，我見到了他父母。

江教授夫妻，都是我們學校的教授。之前一直在外地流學，也是最近才回來。

我和江慕并肩走出實驗樓，迎面就撞上了他們。

這時候再想掩藏已經不可能了，短短一瞬，無數緒從我心頭閃過。

然而在我開口之前，江慕已經握著我的手開始介紹：「爸，媽，這是我朋友林遙。」

我沒想到，江教授似乎認識我。

微笑著問我：

「你之前說過對最近幾年流行的公共云技有一些新的想法，有沒有嘗試著再往深里研究？」

我「啊」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

是我大三那年選修的云端技和大數據課程的老師。

見我有些愣在原地，一旁的江慕父親，田教授連忙解圍道：

「好了，第一次和兒媳婦見面，你又提你的學。」

「哎呀，我知道了。」

江教授手拍拍我的肩膀，沖我眨眼，

「如果你對這方面還有想法，之后讀博可以考慮來我這邊。」

我點頭應好，又說了兩句話。

江教授他們似乎要趕著回辦公室，臨走前，我從江慕那里出手來，沖著江教授鞠了一躬：

「前幾天麻煩您找人給我外公外婆送東西了。」

結果馬上手過來扶我：「你這孩子，干嗎這麼客氣啊！」

……

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老家那邊也終于解封了。

江慕提出要陪我回家看看外公外婆。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把我家的況詳細地告訴了他：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過世了，我爸之后也沒再管過我。以后畢業了，我肯定是要把外公外婆接到 N 市來住的……」

江慕很平靜地聽著，眼睛里沒有嘲弄，更沒有憐憫。

只是在聽完后，低頭過來親親我的臉頰，然后說：

「好，到時候可以讓外公外婆和我們住同一個小區，方便照顧。」

他竟然就直接了外公外婆。

而且還很自然，一點都不突兀。

我的心里總有種奇妙的覺，好像我和江慕的時間不長，卻已經認識了很久。

寒假回家那天，我和江慕并肩走在學校里，恰好迎面撞上了陸哲。

不等我有什麼反應，江慕已經握了我的手。

原本我只想肩而過，可陸哲竟然住了我：「林遙。」

我停住步伐，面無表地看著他，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高攀之類的話。

可他沉默片刻，卻告訴我：「我和季瑤分手了。」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有點想笑。

「哦。」我說，「那祝你早日找到下一任。」

他卻反倒笑起來：「那麼張干什麼？不會覺得我是來跟你求復合的吧？」

「……」

「陸哲，你在驕傲什麼呢？」

牽著我手的江慕忽然冷然

開口，

「無非是運氣好了點，投了個好胎，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了嗎？再往上看，這世上多的是比你更幸運的人，我很好奇，你面對他們的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臉？」

陸哲目一凝：「更幸運的人……江師兄是在說自己嗎？」

「比起你，我大概的確是要更幸運一點。」

江慕角輕輕勾起，「至現在，和林遙在一起的人，是我。」

……

后來陸哲笑了一下，又自顧自地走了。

我和江慕一起，坐上了前往高鐵站的出租車。

在車里，我一直著窗外，有些出神地想著心事。

江慕忽然問我：「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眨眨眼睛，起了玩心：「你猜。」

他側頭看著我：「猜不到。不過只要不想陸哲，想什麼都行。」

我勾住他的手指，忍不住問：「你在吃醋嗎？」

「嗯。」

江慕竟然很爽快地承認了，「所以林遙同學，你方便的話，最好過來哄哄我。」

我撲哧一聲，直接笑了出來，湊到他耳邊：「我只是在想……」

「我終于遇到了真正的。」

有幸遇見江慕，他教會我，能戰勝一切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