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做了半輩子的儒雅太傅,如今卻瞪著謝重樓,眼中怒氣叢生:
「從今天起,你與我陸家再無關系!」
「爹。」
我有些焦急,提著擺跑過去,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謝重樓卻驀然抬眼看過來。
他眼中芒璨璨,無聲地告訴我:昭昭,不用替我說。
「伯父,一切錯因皆在我。」
他沖父親恭敬叩首,再直起上時,原本清朗的嗓音里多出了幾分肅殺的寒意,
「這件事,我總會給您和伯母,還有阿昭一個待。」
父親仍然冷著臉:「我不要你的待,謝重樓,我只希你不要再踏我陸府大門。」
晚膳后,哥哥回來了。
他領兵一路追至京城外向西二百余里,終于與那伙流寇再度相撞。
除去瞎了一只眼的刀疤臉和幾個手下之外,剩下的流寇盡數被擊殺。
他們還在半路遇到了被扔在樹下,已經昏迷的沈袖,雖然不愿,哥哥還是讓人將帶回京城,送到了宣平候府。
聽聞白日里是謝重樓送我回來的,哥哥的神冰冷至極:
「他怎麼還有臉來陸府?!爹,娘,你們可知,謝重樓明明已經先我一步尋到了昭昭,卻只帶走了沈袖一人。他將昭昭留給那群惡匪,令險些……險些……」
最后幾個字,哥哥說不下去了,他眼尾微微發紅,看向我的眼睛里滿是心疼。
前世我嫁給謝重樓后,哥哥曾多次上門求見,都被攔在了將軍府外。
而我自吞苦果,只覺得無面對他們,便也沒有再見過他們。
后來天子忌憚陸家,哥哥便被尋了個由頭,發配了邊陲小城做知州,未得圣命,不得回京。
此后數年,一直到我死去那日,他都沒有再回來過。
而如今,聽他這麼說,爹娘也齊齊看向我,眼中心痛與怒氣并生。
心痛是對我的,怒氣,自然是針對謝重樓。
我心知不能再瞞著他們,回去關了房門,轉過頭,認真道:
「爹娘,哥哥,你們仔細想想,謝重樓與我青梅竹馬十六載,亦是謝伯父一手教出來的,他怎會如此?」
哥哥冷道:「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人總是會變的。
前世我親眼所見,便是用這樣的話來說服自己,以至于在日復一日的痛苦煎熬中,忽略了那些不合理的細節。
又或者,那個真相太過離奇,
是我太過懦弱,不敢深想。
我深吸一口氣:「那不是謝重樓,是寄居在他里的陌生魂魄。」
爹娘和哥哥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片刻后,哥哥猛然手,捂住我的:
「昭昭,慎言!圣上曾險些被巫蠱所害,最不喜人提這些怪力神之事!」
父親卻一臉凝重:「如此,之前他那種種荒唐行徑,都是那陌生魂魄所為?」
「是。」
沉默良久,父親到底是嘆了口氣:
「縱然我們信了,皇上也不會信。他從前太過荒謬,流寇城一事已令圣心不滿,倘若再有一回,恐怕便會名正言順地降罪了。」
燭躍,昏黃的芒里,我看向面前的爹娘和哥哥,三人皆是神肅穆,向我的眼神也布滿擔憂。
我抿了抿,輕聲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必傾盡全力,不會連累陸家。」
「陸昭懿!」
哥哥冷喝一聲,我從未聽過他用這樣嚴厲的口吻對我說話,
「你是陸家的兒,是我的妹妹。我們與你,始終是一的。」
燭明明暗暗地籠罩過來,他清俊的臉頰染上一層冷肅。
「我來想辦法。」
19
接下來幾日,我沒再見過謝重樓。
聽聞他帶著關副將,只二人一路策馬出了京,向刀疤臉逃竄的白鶴汀一帶而去。
與此同時,哥哥開始暗中聯絡他在朝中關系甚篤的同僚,試圖想辦法為謝重樓罪。
我難免心有愧意,母親察覺到了,特意帶了我吃的點心和甜湯來我房中探:
「昭昭,昭玄是你哥哥,你前些日子魂不守舍、日漸憔悴,我們都看在眼里,卻束手無策。如今他能幫上你的忙,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橫加責怪?」
我有些然道:
「我知道。只是此事畢竟因我而起,皇上本就對陸家多有猜忌,如今哥哥這般行徑,若是被認為是結黨營私……」
母親手攬了我,令我伏在上,像兒時一般,輕輕著我的頭發:
「不要擔心,昭昭,此事你爹自有分寸。」
然而事遠未結束。
后面幾日,我聽府中下人閑談,據說沈袖在宣平候府反復高熱,昏迷中仍在哭鬧。
一時口中著謝重樓與一個陌生男子的名字。
一時又沉默寡言,一語不發。
再后來,京城中漸漸流言四起,說陸太傅的兒被流寇擄走后失了貞潔,如今已經是破鞋一只。
甚至有人為謝重樓慶幸,慶幸我一早便提了退婚,他逃過一劫。
也是在這個時候,謝重樓終于回京了。
他策馬飛馳八百余里,帶回了刀疤臉的項上人頭,宮求見天子。
聽聞他回京時,沈袖曾在城門攔馬,卻險些葬馬蹄下。
了驚嚇,被宣平候府的人強行帶了回去,幽在府中。
「皇上見了匪首的項上人頭,神稍緩,又有朝臣進言,便順水推舟令謝重樓將功折罪,復原職,不日就要出發,平白鶴汀十三州。」
哥哥回府后,第一時間便找到了我,
「退朝后,謝重樓又去求見太后,懇請太后重新為他與你賜婚。」
我驀然怔在原地。
「太后已經允了。」
謝重樓求太后重新賜婚于我的消息,亦是很快在京城四下傳開。
據說謝老將軍對此甚為不滿,下朝路上攔住陸太傅,二人大吵一架,彼此口出惡言,多年老友就此絕。
我明白了父親的打算。
他一定是和謝伯父商議好,將陸謝兩家的勢力徹底分割,以求皇上不會再心生忌憚、又起疑心。
黃昏時分,暮西沉,謝重樓又來太傅府求見,卻被哥哥攔在了門口:
「昭昭大病初愈,需要靜養,謝將軍還是請回吧。」
當夜,紅灼灼的謝小將軍又一次翻過墻頭,落在我窗前,眉眼間漾著笑:「阿昭,我回來了。」
我鼻子一酸,終于淚盈于睫:「……謝重樓。」
已是初夏,他上染著幾分從暮春帶來的溫涼,月清輝零零落落,而他就在這樣的芒里,攬住我,將臉埋在我肩窩。
我輕聲問他:「我們還會再分開嗎?」
「許是不住那一日利刃穿肩的疼痛,又或者深沈袖并非傾心于他的打擊……總之,這些日子我反復試探,確認許致遠的魂魄已經從我里消失了。」
我喃喃道:「……是嗎。」
其實我已然猜到了這一層。
只是不知是不是前世影響,心頭總有幾分不安。
謝重樓擁在我腰側的手忽然一:「阿昭,你在發抖,你在害怕什麼?」
他微微退開了一點,卻仍在很近的距離注視著我,那雙眼睛里,仿佛聚集了天地初開時落進人
間的第一抹月。
我幾乎醉在里面。
恍惚了一瞬,我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你還記得那個夢嗎?……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一切還沒有結束,夢里的場景還會重現……」
謝重樓沉默許久,眸一點點深了下去,就在我以為他會否認我的猜測時,他卻驀然更用力地將我攬進了懷里,抱住。
「阿昭。」他的嗓音幾乎是發的,「那真的只是夢嗎?」
他溫熱的指尖順著我腰側一路向上,停在我臉頰邊。
謝重樓有一雙極好看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因著常年習武的緣故,掌心有薄繭,卻顯得瘦削有力。
他著我的臉,將我鬢邊凌的碎發撥到耳后,迫使我微微仰起臉,凝視著他的眼睛。
那里面的月裂開一道隙,出后面深藏的、的痛楚。
我的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忽然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在去白鶴汀的路上,我總是斷斷續續地做著一個夢。夢里的場景,與你那天與我說過的一般無二。可是阿昭,你從來不會因為一個夢就遷怒于現實,更不會因為本沒有發生過的事,就去找太后沖退婚——」
「除非這些事,曾經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利刃穿肩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的謝重樓,忽然在我面前紅了眼眶,越發襯出那顆朱砂痣,紅得像是要滴出來。
「阿昭,你告訴我……」
許是因為過于劇烈的痛楚,他的嗓音甚至帶著一點輕微的含混不清,
「這些事,這些你告訴我的、夢里的場景,是不是你真的經歷過?」
20
在確認了許致遠魂魄存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愿再去想前世的事。
那些痛苦,是我在迷局時,自己討來的。
可如今謝重樓驟然提及,我才恍然驚覺。
其實我沒有忘記過。
我甚至在自我怨恨,怨我前世看不清真相,兀自執念,以至于最后落得那樣的結局,還連累了陸家。
而如今,面對謝重樓的詢問,我只能沉默。
氣氛凝滯片刻,他著我的下,低低了一聲「阿昭」,爾后灼熱的吻就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其實我的心里還有好多不安與疑問,比如雖然許致遠暫時消失了,可沈袖還在;比如他們究竟來自什麼地方;比如……倘若我與謝重樓真的是話本中的人,那陸謝兩家的結局,是否仍會如我夢中一般?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謝重樓深刻又綿長的親吻中,短暫消失了。
此刻我不能分神作他想,滿心滿眼,都只剩下一個他。
這是我的謝重樓。
是落在人間,能令我手可及的月亮。
最后,我哽咽著小聲道:「你送我的簪子碎了。」
「等我回來,再刻一支送你。」他含混不清地應聲,「這一次,你親自來教我。」
這個吻許久才結束,他輕輕著氣,又一次抱住了我,就在我耳畔:
「阿昭,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再記得那些事,那都不是你的錯。」
「我不會再讓你出事,也不會再讓陸家和謝家出事。」
「阿昭,你就在京城里,等著我回來娶你。」
后來時至深夜,謝重樓翻窗離開。
溶溶月下,他著紅的背影利落而拔,側過頭來看著我時,眉目間的桀驁不羈微微收斂,轉化一片鋒芒畢的凌厲。
我就站在窗前,仰頭著他。
那時尚且不知,他此去九死一生,是早就命定的結局。
三日后,謝重樓領五千兵自京城出發,向白鶴汀而去。
而就在他走后第五日,皇上忽然下旨——
將我與沈袖封為人,即刻便要宮侍寢。
太監宣讀完圣旨,含笑沖我行禮:「陸人,請吧。」
我僵在原地,哥哥連忙遞過去一錠金子,將人拉到一旁,好聲好氣地低聲問詢。
太監尖利的聲音綽綽約約傳我耳中:
「咱家也是奉旨辦事。皇上的確是瞧上了陸姑娘,雖說太后并不贊,但到底和皇上是親生的母子,也就隨著他去了……」
「至于同謝小將軍的婚事……白鶴汀那里守著的是什麼人?您只勸勸陸姑娘,收收心,別再惹了皇上不高興……」
我臉忽然慘白。
一瞬間,某個荒唐至極的念頭從深不可見的心底躍出,以凌厲之勢浮出水面。
許致遠的魂魄消失后……去了哪里?
馬車載著我了宮,沉暗夜里,我與另一頭同樣下了馬車的沈袖對視一眼,從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怨恨之。
朝宮中,年輕的皇上著寢,目從我上掃過,定格在沈袖臉上。
他眼中神復雜,似嗔似怨,到最后
,盡數褪了一片淋漓的恨意。
「沈人,陸人,你們且都安心留在宮中吧,謝重樓回不來了。」
安靜片刻后,我忽然厲聲道:「你怎麼敢?!」
「許致遠,你怎麼敢?!」
「皇上是明君,謝重樓是忠臣,你不過一介無無源的孤魂野鬼,怎麼敢害了謝重樓,又轉而來禍害天子?你可知道,大楚國運,黎民百姓,不是兒戲?!」
說完這一通話,我后背幾乎被冷汗浸。
我在賭。
賭如今皇上軀里裝著的,是許致遠的魂魄。
而皇上也如從前的謝重樓一般,聽得到、也看得到外面發生的一切。
有驚訝從皇上面上一閃而逝,接著他便放肆大笑起來:
「陸大小姐,你很聰明,不是我以為的那種空有貌的無趣閨閣小姐。可是你錯了——大楚國運,黎民百姓,這些與我何干?不管是皇上,還是謝將軍,都是我眼中的螻蟻罷了。」
「倒是你……」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在沈袖面前站定,手抬起了下,
「金婉婉,我喜歡你這麼多年,你要做什麼我都陪著你,甚至你要穿進書里,我也用所有積蓄和你一起。可是你是怎麼跟外人稱呼我的?備胎?狗?」
他神驀然一變,變得猙獰可怖,一掌將打翻在地:
「現在呢?我是皇上,是封建制度下最高位、掌握著你生殺大權的皇上!你還敢這麼我嗎?」
沈袖,不,金婉婉仰頭看著他,神幾度變換,終究服道:「皇上。」
我站在一旁,皺眉看著他們,心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逝,卻快得抓不住。
此后數日,我與金婉婉皆住在后宮中。
太后雖然稱病,我卻仍然想辦法拜見了。
線暗的宮中點著裊裊檀香,雙目閉,捻著手里的佛珠,聽到腳步聲才緩緩睜開眼,向我看來:「昭懿。」
我恭敬行禮,沉靜道:「問太后安。」
「前些日子,重樓上多有古怪,哀家雖未親眼所見,卻也都聽在耳中。」
緩聲道,「而如今,古怪之人換了皇帝——昭懿,你告訴哀家,你是否知道這其中的?」
為母親,自然也察覺到了皇上上的不對勁。
我沉默片刻,輕聲道:「子不語怪力神。」
「哀家不懂什麼君子小人之道,只知道皇帝是哀家的孩子。哀家活了大半輩子,只有這一個兒子。」
隔著裊裊煙霧,目殷切地看著我,
「昭懿,你可有什麼辦法?至讓哀家知道,皇帝是平安的。」
沉寂許久。
我終是起,恭恭敬敬地沖跪下,磕頭:「臣會竭盡全力,讓皇上回來。」
「屆時,還請太后答應臣,若是皇上降罪,不要連累臣的爹娘和哥哥。」
21
許致遠雖然封了我為人,卻不曾召過我侍寢,反而頻繁地命人傳金婉婉過去。
我曾跟去瞧過,原本是想找到破解之法,卻隔著窗看到許致遠在痛打金婉婉。
「侍寢?你倒是想得!我如今是皇上了,后宮佳麗三千,像你這樣水楊花的人,你以為我瞧得上?」
那天夜里回到寢宮,我細細思索。
許致遠說,他用盡積蓄,才和金婉婉一同來到了這里。
那麼他從謝重樓軀里出來后,倘若要再進皇上的軀,勢必要再付出一些代價。
而且甚至……比謝重樓的那一次更甚。
更重要的是,從之前的形來看,似乎這些外來的魂魄,不住劇烈的疼痛和緒波,每逢傷時,便會被暫時制下去。
猶豫兩日,我終是下定了決心。
那天深夜,我穿著一襲輕薄夏,去找許致遠自薦枕席。
他坐在床邊,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哦?你不是對謝重樓深種,此生非他不嫁嗎?怎麼現在又來找朕,莫非是寂寞難耐?」
我低聲道:「謝重樓如今生死未卜,臣妾又已經了宮,封了人,自然要為自己打算。」
「我就知道,你們這群人,都是東食西宿的玩意兒,沒一個好東西!」
他罵完,又翹著躺倒在床上,「來吧,自覺點,自己服侍,讓朕看看你的誠意。」
我低眉順眼地應是,拖著逶迤的長長擺坐在榻上,低下頭,居高臨下地著他。
在許致遠還未反應過來時,細長的小刀已經從寬大袖間出,狠狠扎在了他肩頭。
「陸昭懿!!——」
他像頭暴怒的獅子般躍起,手掐住我脖子,還未用力就被我揪住襟,用盡全力抵在床頭,咬著牙厲聲呵斥:
「許致遠,你已經在我手上敗過一次,怎麼還敢瞧不起我?」
「你這般輕視人
,最后卻死在人手上,算不算因果報應?」
他眼中緒劇烈翻滾,戾氣橫生,我知道那是皇上的魂魄在想盡辦法出來,冷聲道:
「皇上,大楚的江山不能沒有您!」
一剎間,我忽然聽到一道陌生的、冷冰冰的聲音:
「時空管理局六百八十二號用戶許致遠,以壽命為代價二次穿越,如今穿越結束,壽命回收。」
「同行者,六百八十一號用戶金婉婉,一并回收。」
「檢測到小世界異常,就此關閉通道。」
我震驚地環顧四周,可大殿空空,是太后出手,想辦法遣走了這里守著的人,給我制造了唯一的機會。
片刻后,床榻之上,悄無聲息的皇上緩緩睜開了眼睛。
冰冷威嚴的目掃過來,我立刻意識到,這并非許致遠,而是真正的皇上。
連忙用染的手拖著擺,跪了下去:「臣見過皇上。」
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耳中,緒莫測:「陸昭懿,你可知弒君是什麼罪?」
我定了定神,沉聲道:
「臣并非弒君,而是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著想,只想讓那占了皇上龍的孤魂野鬼出去。」
安靜片刻后,他又問我:「你那一日說,謝重樓的軀也曾被那人占據過?」
我在心里舒了口氣。
果然,賭對了。
「是……從前謝重樓諸多失禮言行,皆是那魂魄所為。」
我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言語,
「那魂魄不知來自何,似乎十分憎恨大楚江山,做出了許多不利于江山百姓之事。謝重樓為了將他退,不惜自傷。臣故而斗膽猜測,或許傷勢和疼痛,會將那魂魄退……」
話還未說完,寢宮大門忽然被一腳踢開,接著渾浴的謝重樓提劍進門來,劍尖遙遙指向皇上:
「許致遠,你不過一介孤魂野鬼,莫非真當自己能翻了天不?」
我眉心一跳,連忙高喝:「謝重樓,你失禮了!」
他眉眼間凝著尖銳殺意和約倦,大約是從白鶴汀殺出一條路,又一路飛馳回京。
只為了見到我。
他離京前來見我的最后一面,一字一句,仍然言猶在耳。
阿昭,你就在京城里,等著我回來娶你。
我心頭酸酸脹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卻仍是咬牙道:「你既然回來了,怎麼不見過皇上?」
謝重樓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
他以劍尖支著地面,跪了下去:「是臣關心則,失了禮數,還皇上降罪。」
「降罪倒是不必了。」
良久,皇上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
「謝卿忠君國之心,朕已然知曉了。那圣旨是朕醉后擬的,當不得真,你還是同陸姑娘一道回去,明日太后便會下旨賜婚了。」
「是,臣叩謝圣恩。」
我暗暗舒了口氣,卻又忽然想起沈袖。
如今金婉婉從中離開,想必蘇醒過來的,就是真正的沈袖了吧?
「皇上,宣平候府的沈姑娘……」
皇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朕會下旨,命宣平候好好管教兒,待學好規矩,再另行賜婚。」
22
「皇上雖然不肯信這些怪力神的事,但如今親自經歷過一遍,倒也不得不信了。」
回府的馬車上,謝重樓輕聲沖我解釋。
停頓了片刻,他猛地將我抱進懷里,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
「阿昭,我的好姑娘,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他上還負著傷,我手中亦是染,眉目之間都是倦。
炎炎夏日,了夜依舊熱著,昏暗的馬車里,氣味算不得好聞。
我卻從這彌散的腥氣里,捉住了幾分劫后余生的安定,在謝重樓懷中輕輕閉上眼睛。
我實在是累極了。
縱然心頭還有許多疑問,例如金婉婉和許致遠的去向,例如前世的謝重樓為何沒有如今生一般掙囚牢。
可是此刻,我都不愿再去想。
我與謝重樓,實在是差著這一刻安寧。
謝重樓將我送回太傅府,拜別了我爹娘和哥哥,深深了我一眼,策馬回了將軍府。
第二日,宮中賜婚的懿旨便到了。
據說朝堂之上,謝伯父與父親像模像樣地爭吵了一通,卻在下朝后,被皇上召進了書房。
「別演了。」
皇上淡淡道,「朕不是傻子,若是連真假都猜不出來,這個皇帝也不用當了。」
父親連忙下跪:「老臣犯了欺君之罪,還請皇上治罪。」
「陸卿肱之臣,又是太傅之,朕如何治得你的罪?」
父親聽出了弦外之音,連忙咳嗽兩聲,虛弱道:
「臣年事已高,不能再為皇上分憂,還請皇上準臣告老
還鄉,不問朝政。」
沉默良久,皇上終是淡淡吐出了一個字:「準。」
我聽聞了此事,鼻子一酸,特意尋到書房,沖父親遙遙下跪:「是昭懿的不是,連累了陸家。」
「昭昭,此事與你無關。」
父親連忙擺手,示意哥哥將我扶起來,
「功高震主,自我朝為起便懂得這個道理,即便不為了你與重樓的婚事,也遲早有這一日。爹也已經老了,陸家的將來,就給昭玄了。」
「日后我同你娘一起養養花,攜手同游,倒也不錯。」
昏黃的燭里,哥哥替我去眼尾的淚水:
「昭昭,倘若日后謝重樓敢欺負你,我絕不會令他好過。」
我握著他的手,輕聲撒:「哥哥總是待我最好的。」
大婚的吉日選定后,謝重樓準備了許久。
他甚至搬了幾箱名貴的料子來陸府,從我的頭面首飾到嫁,都一并承包了。
「我不愿再令阿昭辛苦。」
暗月下,他的笑容卻比更耀目,
「阿昭,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接下來什麼都不用再做,只安心等著,漂漂亮亮地嫁給我便好。」
到婚那日,我一早便起來準備,拜過天地,見了賓客,一直到深夜時,才算安定下來。
謝重樓挑開喜帕,同我喝過杯酒之后,便屏退了房間里的下人。
幔帳落下,他出手,挑開我小的帶子,出一片潔白的高山雪,還有雪地紅梅初綻。
謝重樓俯下來,在我間輕喃:「阿昭。」
「與謝重樓婚后的日子,是這樣的。」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痛。」
我閉雙眼,咬著,努力想讓自己從仿佛夢魘的記憶中掙出來。
謝重樓于是托著我頰側,溫而熱烈地吻我:「阿昭,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地睜開眼睛,視線漸漸從朦朧至清晰,而我眼前近在咫尺的謝重樓,仍然是我記憶中溫熱烈的年。
痛苦記憶在這一刻漸漸消無,我終于摟住他脖頸,迎合上去。
折騰了許久,睡已經是后半夜。
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隔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像是旁觀者的角度,我瞧見前世的自己一襲紅站在將軍府的火海面前,嘶啞地了一聲謝重樓,然后笑著流下了眼淚。
而這旁觀之人,見這樣的我,竟然有徹骨鉆心之痛。
「阿昭。」
悉嗓音響起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這是謝重樓。
這是前世,被困在軀囚牢中,掙不得的謝重樓。
而他目之所及,是之盲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陸昭懿。
織的霧氣與烈焰中,我聽見他沙啞莊重、仿佛泣般的聲音:
「倘若這世上真有神佛……謝重樓愿不回、傾盡所有,以求重新來過。」
「求我爹娘與陸昭懿平安一世,不傷真心,不遇惡人。」
「而謝重樓,死生由天。」
(完)
 
柯黛有個弟弟,性子痞,路子野,長著一副混世皮囊。有人熱心給他介紹對象。漂亮性感的,他不要。溫柔優雅的,他看不上。直到有一天柯黛發現這個瘋子盯上的竟然是……她自己。
宋喬兮為妹妹替嫁,慘遭三年家暴。她為了活命,去尋求未婚夫的瘋批叔叔庇佑,沒想到卻跌入另一個深淵。開始時,他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秦四爺。他說:“我這人生平有兩件事從不主動,一是找死,二是女人。”後來他為她以身犯險,隻為將人困在身邊。她問:“秦四爺,能不能要點臉?”他連連點頭,大聲吩咐。“明天帶夫人去改名。”“就叫宋臉!”宋喬兮:“……”
柳家破產,她被親爸送到首富兒子的選妃宴。誰成想,陰差陽錯下睡了個瘸子,原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病秧子,就隨意地用銷金窟公主身份糊弄過去。哪成想他是首富那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急得她趕緊去撇清關係。卻發現病態到蒼白的男人站在溫暖的陽光下,專心細緻地用金絲編了一個比她還要高大的金色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