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是我低估了葉廠長!”胡廠長從牙里出這麼一句話。
葉蔓面帶微笑,沒說什麼,只是端起茶杯淺抿了一口。胡廠長現在的狀態,說什麼都不對,那又何必再多言呢,記者們已經請過來了,胡廠長要不答應,待會兒可不敢保證這張會說出什麼。
就算胡廠長手眼通天,能夠搞定記者,讓他們不要報道今晚的新聞,那也得到找人,欠人人不是?
現在就看胡廠長怎麼權衡了。
張所長這個中間人見雙方的氣氛鬧得這麼僵,趕打圓場:“胡廠長,這個,可能是記者聽到了什麼風聲吧,咱們坐下好好說,我相信葉廠長特意過來,肯定也是非常有誠意的。”
哼!胡廠長冷哼一聲,別開了頭。
蘇廠長見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說:“老胡,算了吧,他們這廣告天天在電視上播,這牽不牽線也沒啥影響,反正就一款洗機而已,咱們廠里多款啊。你要覺得不方便,回頭我讓小向從中搭線,你跟百貨公司那邊打聲招呼就行了。”
怎麼沒影響?這是低端洗機最暢銷的一款,銷量也是最高的,這麼一款款的市場就拱手讓給了老師傅家電,他還得替這個競爭對手拉商家,想想就憋屈。
但胡廠長又不是傻子,不管蘇廠長抱著什麼想法,現在都是在給他臺階下,他要不順勢下了,看葉蔓油鹽不進的樣子,最后丟人的還是他自己。葉蔓能豁出去,不要臉,他可要他這張老臉。
“看在老蘇你的份上,就這麼辦吧。”胡廠長倨傲地說。
蘇廠長兩只手合在一塊兒,笑呵呵地說:“老胡真是個痛快人。葉廠長,胡廠長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咱們喝一杯,這事就這麼定了。”
葉蔓笑道:“謝謝兩位廠長,咱們簽個合同將這個事給定下來吧。”
說著,從包里拿出紙和筆,埋頭刷刷刷地寫了下來。
啪!
胡廠長氣得重重地酒杯摔在了桌子上。
蘇廠長見勢不對,趕攔住他:“老胡,老胡,冷靜點!”
然后又對葉蔓說:“葉廠長,咱們這麼多人做見證,合同就別寫了吧,多麻煩。”
不落實到白紙黑字上,誰知道明天胡廠長會不會賴賬,反正老師傅家電跟胡廠長的梁子已經結下了,葉蔓并不懼得罪他。
不過場面話總要說的,義正言辭地說:“蘇廠長,這個合同是對雙方的約束,口說無憑嘛。簽了這個合同,我承諾,今天在這間屋子里發生的事,我本人絕不會說出去,至于外面的記者嘛,徐主編,一會兒咱們出去就說是咱們達了和解,其他諸位是來幫忙居中調和做見證人的,你看方便嗎?”
徐主編已經答應在報紙上道歉了,如今也不懼上電視臺。而且不出所料的話,今天省臺的晚間新聞就會播白天的新聞,還有其他報紙明早也會刊登此事,這些新聞一經傳播,事出現反轉,大家肯定會罵他們《云中日報》,如果能夠早點將雙方和解的消息傳出去,對他們報社來說有利無害。
他放下茶杯,笑道:“方便的。”
蘇廠長拽了一下胡廠長,沖他使了使眼:“老胡,我覺得葉廠長說得也有道理,簽個字而已,簽吧,咱們都是見證人。也沒多大的事,都是誤會,咱們喝了這一杯,一笑泯恩仇!”
說完,他主舉起酒杯,先干為敬。
張所長也趕端起酒杯說和:“對,都是誤會,通不暢,底下的人工作沒干好導致的,來來來,干杯。”
一直沒作聲的林主任也端起了酒杯,笑盈盈地看著葉蔓說:“葉廠長真是個人才,不過啊,有時候年輕人啊不要太年輕氣盛,以和為貴,得饒人且饒人。”
葉蔓快速寫好了一份簡易的合同,飛快地謄抄了一份,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字,然后將合同遞給旁邊的張所長,這才舉起酒杯跟林主任了一下,笑道:“林主任說得有道理。不過我這人啊,信奉一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奉還!”
林主任當即臉一變。
縣長舉起酒杯:“喝酒,喝酒,人不輕狂枉年嘛,來大家干杯!”
他有意接過這一茬,算是讓林主任沒那麼尷尬了。
但屋子里的氣氛無疑是更古怪了,向科長一個勁兒地給葉蔓眼睛,示意別得罪了林主任。
葉蔓笑了笑,一口喝完了杯子中的酒,什麼都沒說。林主任是胡廠長請來的,自然向著胡廠長,話里話外都偏向胡廠長,如今不依不饒的,將胡廠長得罪了個徹底,那也就意味得罪了林主任,既然終歸是要得罪人的,那就沒必要再說話,反倒讓人瞧不起。
至于以后林主任會找的麻煩?在奉河市就兩個店,頂多開不下去而已。現在老師傅家電在全省的銷售網絡已經基本搭建好了,還即將跟百貨公司搭上線,了這兩家店,也傷不了筋不了骨,怕什麼。畏首畏尾,反而讓人低瞧了,給人一種很好拿的錯覺。柿子嘛,誰不想一下呢?
經過這麼一出,在場的人是發現了,葉蔓別看年輕,又是個同志,臉上總掛著笑,但脾氣可不小,并不是那麼好搞定的,反正事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大家趕轉移了其他話題。
一頓和解的飯吃得不尷不尬的,沒一會兒就散場了。
毫不意外,出去就上了拿著攝像機的記者。
看到葉蔓和徐主編都在,記者們當即嗅到大新聞的氣息,紛紛將話筒對準葉蔓二人:“葉廠長,徐主編,你們今晚相約吃飯,可是談《云中日報》今天那篇失實的報道?”
葉蔓含笑點頭:“沒錯,徐主編設宴請了諸位領導作陪向我們老師傅家電誠懇的道了歉,我們雙方已經達了和解協議,老師傅家電將不予起訴《云中日報》。”
記者馬上追問:“請問葉廠長,你們雙方達了什麼樣的和解協議?”
徐主編接過話頭:“這個事我來說吧。此事是我們《云中日報》審核不嚴造的,在這里,我代表《云中日報》向老師傅家電以及廣大的人民群眾說一聲對不起。”
說到這里,他誠懇地鞠了一躬,然后繼續說道:“接下來三天,我們《云中日報》會在該篇不實報道的位置,向老師傅家電和廣大人民群眾發一封道歉信,澄清此事,還老師傅家電清譽。也請廣告讀者以后監督咱們《云中日報》,我們力求做到新聞人的求真、求實、不偏不倚!”
徐主編這番話說得就是漂亮,在場諸位,包括采訪的記者都給他鼓了掌。
葉蔓也配合地鼓掌,面帶微笑,一副欣然接了徐主編的道歉的模樣,無疑證實了徐主編的這番話。
看得后面的胡廠長心肝疼。這個徐主編,可真是狡猾,他這麼一番做派下來,大家對《云中日報》跌到谷底的印象頓時扭轉了,最后搞得他才是最大的輸家,可礙于這麼多人在場,他還不得不出笑容配合。
打發走記者后,胡廠長是一分鐘都不想與葉蔓多呆了,轉就走。
蘇廠長趕跟葉蔓和縣長揮了揮手,然后追了上去。
張所長覺得有點尷尬,還是盡責地將葉蔓二人送上了車。
坐到車上,縣長提醒葉蔓:“這個胡廠長在奉河人脈頗廣,他不一定會善罷甘休。你啊,太沖了,剛才該給那位林主任點面子的。哎,我回頭托人問問,想辦法跟林主任和解吧。”
他也是要去欠人人的,葉蔓哪依:“謝謝縣長的好意,這就不用了,最壞的結果嘛,就是我回長永縣,咱們縣工商不會天天來查咱們廠子的,就是再手眼通天,也管不到咱們縣啊。要真扛不過去了,我肯定找縣長您幫忙,您看,我今天不是麻煩您了嗎?”
縣長輕輕搖頭:“行吧,你心里有算就,不過年輕人,該收斂鋒芒,韜養晦的時候也要注意點,來日方長。”
葉蔓覺得自己已經夠收斂了,要不是這些人犯到頭上,至于這麼跟他們計較嗎?但縣長也是真心實意為好才會提點,老老實實地說:“好的,縣長,我以后會多注意的。”
縣長提了一句,也沒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了,而是轉到了老師傅家電的發展上。兩人談了一路的規劃和未來的發展方向,直到車子停在了葉蔓的房子樓下,將兩個同志送回去后,他們則去了賓館跟木科長匯合。
另一邊,沒了外人,胡廠長氣惱地瞪了一眼王經理:“你干的好事。”
在外面守了一晚上,又冷又的王經理半點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說:“廠長,我錯了。”
蘇廠長打圓場:“哎呀,王經理也是為了廠里嘛,不管怎麼說,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現在他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個事就過去了吧。”
礙于蘇廠長的面子,胡廠長沒說什麼,只是眉頭擰得的,一看氣就沒消。
蘇廠長琢磨了幾秒,開口道:“老胡,咱們都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說個心里話,你實在沒必要跟葉蔓那麼個丫頭片子計較,年輕人嘛,沖了點,較真了點,咱年輕時候不是這樣的啊。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你也看到了,長永縣里非常支持他們,這再鬧下去,回頭大不了老師傅家電把奉河兩個門店給關了,葉蔓專心回長永縣搞生產,再弄幾條洗機生產線回來,你煩不煩?沒看老孫,還有東方紅的那賈廠長,都沒跟計較嗎?”
胡廠長又不傻,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蘇廠長這是幫葉蔓說話呢,這話不止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林主任聽的,讓他們不要去找老師傅家電的麻煩,找也沒用,就兩個店面,現在百貨公司都要上他們的貨了,失去這兩個店面,他們的貨一樣能在奉河市賣出去。
“蘇廠長,你這麼做好人,葉蔓知道嗎?”胡廠長嘲諷地說道。
蘇廠長不樂意了:“胡廠長,你什麼意思?說得我拿了老師傅家電多好一樣,今天我就沒單獨跟老師傅的人說過一句話。聽不聽隨你吧,你自己看看,老孫是怎麼做的,我言盡于此。”
說完這番話,他客客氣氣地跟林主任道了別,領著向科長就走了。
等走出一段距離,向科長終于逮著了機會說話:“廠長,胡廠長該不會還要跟老師傅家電杠起來吧?”
蘇廠長無奈地說道:“誰知道呢,我已經盡力了。別管胡廠長他們怎麼做了,這老師傅家電邪門得很,葉蔓這腦子也太靈活,太敢干了,咱們得跟他們打好關系。這樣,你明天借著給百貨公司和老師傅家電搭線的借口,去一趟老師傅家電,表明表明咱們的態度,別將咱們兩家的關系鬧僵了。”
向科長作為跟葉蔓接比較多,又是比較了解的人,很有信心:“那倒不會,廠長你今天可沒幫著老師傅家電說話,葉廠長又不傻,不過,廠長,你該不會是擔心老師傅家電哪天也拉一條冰箱生產線回去自個兒生產吧?”
被人中了心里的憂慮,蘇廠長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回頭沖他哼了一聲:“你不擔心?回頭他們要自己生產了,我看第一個急的就是你。”
向科長嘿嘿笑道:“那不至于,咱們兩家合作得還算愉快,廠長你今天又仗義執言,葉廠長不會在背后黑咱們的。就是洗廠,要不是王經理自己作死……”
他將王經理幾次算計老師傅家電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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