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樓的書房。
書房的變化不小,重新鋪了木質地板,原先的水晶吊燈換了中式的吊燈,淺的陶瓷燈罩著,和又明亮。
格局似乎也有改變,大大的書架旁左右各立了一個高凳,上面擺著青花瓷花瓶,瓶中了不知道什麼的花,盈盈而立。
最里側半月形的月牙拱門擺著屏風,高遠的山,和林立的竹林,遠遠看去就著一山高水遠的孤寂。
老爺子正在聽戲,咿咿呀呀的曲調婉轉又低揚,他就躺在搖椅上,閉著眼,微勾著角似乎是在笑。
那搭在扶手上的手指還合著節拍輕輕地敲打著,屏風遮擋了日,影分割下,老爺子那一黑的練功服顯得格外暗沉。
除了搖的搖椅,老爺子合著節拍輕輕敲打的手指,一切都靜謐得像是進了另一個古老的時空。
聞歌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溫遠低頭看了一眼,重重地了一下的手,引得聞歌皺眉看去時,他又移開了目,牽著站到了老爺子的前。
那搖椅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又恢復了之前的和緩,輕輕地搖晃起來:“坐下說吧。”
聞歌一聲不吭地和溫遠在書房中央擺設的兩列檀木椅中最靠近老爺子的那一排坐下。
的木椅上墊著的坐墊,看那花應該是辛姨的手筆,繡著大氣的牡丹,倒是給冷的空間增不。
老爺子哼著小調又跟著唱了一會,那蒼老的聲音偶爾承轉時還會破音,沙啞著,聽上去格外的孤涼。
不知道這樣靜坐了多久,老爺子這才坐了起來,那目如鷹隼,定定地掃了兩個人一眼,這才抿了抿,站起來。
聞歌手邊就有水壺,剛才走神時就在研究這水是還熱著亦或是已經涼了。
想來想去,覺得按照辛姨這麼細心的子,這是熱茶的可能更大。
這會見老爺子朝著書桌走來,眉眼一,側給他斟了杯茶。
淺褐的茶水從茶壺的壺傾泄而出時,同時傳來一陣大麥茶的清香。
垂了眼,一手微微抬高,離杯口還有一距離時,這才一揚茶壺,放回了桌上。
轉看去時,老爺子正在書桌前點熏香。
那一塊上好的沉香放置在造型致的熏爐里,瞬間白煙裊裊而起。
“這是景然送我的……什麼景泰藍。”
老爺子笑著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眼睛微瞇,盯著那熏爐半晌,抬手就要拿茶杯倒水。
聞歌對老爺子的一些日常習慣了如指掌,見他這個舉,就把剛倒好的大麥茶遞到了他的手邊。
老爺子頓了頓,盯著茶杯看了一會,這才緩緩接過來,湊到邊抿了一口:“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夢到你的。
想來一個人在地底下寂寞了,來我去陪了。”
溫遠微蹙眉心:“爺爺。”
“這麼久這麼久,一個人……如果不是辛姨一直陪著,我這日子真的是要過不下去了。”
老爺子說著便笑了起來,那笑聲抑,帶了幾分沉郁。
連那原本清亮的眼神都暗沉了幾分:“我跟你說,今年景然帶了朋友回來,我還滿意的,孩子喜歡那就喜歡好了……”
“你們這些小輩,一個都不讓我省心,到了這樣的年紀,只有景梵一個有了后續。”
老爺子又呷了口茶:“我最近總覺得自己年限不多了……很多事瞻前顧后的想了又想,總覺得哪樣都不盡如人意……”
老爺子就這麼絮絮叨叨地和兩人說了一會的話,說的累了就停下來歇一會。
聞歌在一旁斟茶,一壺盡了,才終于聽老爺子說到了正題上:“你們兩個今后打算怎麼安排?”
“結婚。”
溫遠接過話,那眼神清,毫不避讓地和溫老爺子對視上。
后者只淡淡地一瞥,沉了語氣:“你把我的權利都架空了,知道我不能耐你何,才有這樣的底氣吧?
明知道,你們之間,我是一直不贊同的。”
溫遠似乎是笑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認真的,您應該看清楚了。”
老爺子正要端起茶來,聞言,作一頓,良久才收回手,搭在扶手上,略微自嘲地一笑:“看清楚了。”
“我拗不過你們,如果要在一起,我有兩個條件。”
老爺子微沉了聲音,這話雖然是對著兩個人說的,可那眼神卻是實實在在地只凝視著聞歌。
那沉涼肅穆的眼神,遼遠又安靜,空曠地像是只有廣袤的大地,一片昏沉。
“要簽婚前協議,聞歌你得自愿放棄一切和溫家有關的任何財產。
二……”他微微一頓,目微閃,聲音廖長:“我主婚。”
后三個字落句似有聲,沉沉地如重擲地,那聲音在聞歌的心底久久不絕,猶帶回響。
“我不喜歡解釋什麼,你們只當我固執,可到底不知道我為什麼固執。”
老爺子輕聲一嘆,扭頭撥弄起從熏爐里燃起的白煙:“若不是把你當做溫家的人,我何必花這些力氣。”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似乎能把過往的所有都一筆勾銷。
聞歌心里不是不震的,但也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甚至于,是有些麻木的。
老爺子對的養育之恩,聞歌沒齒難忘,即使后來發生了那麼多事,老爺子幾乎激烈地反對和言辭,讓留下了很重的心理影,可就算這樣,很多時候回想起來時,都覺得像是冬日的暖。
那個在后花園里教怎麼養花澆水的老人,那個偶爾晨練非要拉上的老人,那個高興就大笑,生氣就吹胡子瞪眼的老人。
他心的,聞歌不是不知道。
不是有一顆善良慈悲的心,又怎麼愿意接的到來?
“族譜上我一早就把你排在了溫敬那一房里,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溫敬的兒。
現在你不愿意……”老爺子輕聲嘆了口氣,抬手按了按額角:“別的沒什麼好說的,我就這兩個條件。”
“我不同意。”
溫遠微一抿,那雙墨黑的眼睛里似有什麼緒在翻滾著,襯得他那雙眼睛格外的黑亮:“嫁給我,那我的,就是的,撇不清。”
聞歌卻按住他,那雙眼睛里盛滿了笑意:“我以為今天過來,再順利的況下,您都會為難我。”
老爺子目一轉,靜靜地看向。
褪去了凌厲的眼神此刻就像淺陶瓷燈罩里出的一樣,格外和。
“您一直都知道,我對小叔的圖謀里,沒有財產這一項。”
話落,聞歌不自覺地了有些發干的角,原本垂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來,握拳:“四年以前我不懂事,也很貪心,除了想和小……遠在一起之外,我還想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是對的,但現在我已經發現了……那時候的自己不懂事,不,不獨立,所有的想象都太單純太好。
是你罵醒了我,讓我自暴自棄地選擇了出國,那四年的經歷不算愉快,所以我對你的隔閡才這樣的深,事實上,在踏進書房的那一刻我都沒能放下對你的見。
說這些話,似乎有些不太尊敬你。”
聞歌把掉落到臉側的發撥至耳后,一雙眼睛清亮地看著他:“但到現在,我依然能夠很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止是一時迷和依賴,我是真的真的很他。”
老爺子坐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清瘦的原因,整個面頰看上去都有些凹陷。
他沒說話,沉默地思忖著,不知道是在想四年以前還是的這些話。
這樣的沉默里,聞歌的手背卻是一暖。
隔著一個小矮桌,溫遠握住了的手。
聞歌的手猶帶著幾分微涼,纖細又修長。
溫遠低頭看著,珍惜又小心翼翼地慢慢收攏,握在掌心里正好合。
這些話,從未跟他說過,此時此刻,像是承諾,更加悅耳。
長久的沉默里,只有他掌心的溫暖熨帖著,讓聞歌從手指,到心口,一路都暖得發燙。
“出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
老爺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昏暗的環境里,顯得他格外蒼老和疲憊。
聞歌沒有多說什麼,站起來,率先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看著溫遠輕手關上門,偏頭看向走廊盡頭的落地窗,仿佛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捧著碗站在門口,等得碗里的餃子都涼。
而就是眼前的人,和隔著幾步遠,有些意外地看著。
從黑暗的角落走進了影里,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只拿起筷子,把碗里已經涼掉的餃子一口一口的全部吃。
那時候的細致溫對于而言,是絕殺的利。
聞歌站在門口,看著剛轉看過來的溫遠,朝他出手來,有些委屈,也有些可憐:“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一句“你做得很好”到了邊,卻被溫遠咽了回去。
很有默契的,兩個人都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以后不知道怎麼辦了就來找我。
溫遠傾,把抱進懷里:“我一直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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