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靜靜用了個早膳,阿梨看了眼時辰,對云潤香婉道,“去趟正院吧。”
兩人應了話,主仆三人出了世安院,來到正院。
進了院子,便有嬤嬤來帶路,阿梨在正院待過近三年,同嬤嬤們都有,嬤嬤也愿意同幾句無關痛的話。
嬤嬤回頭,“大小姐也在,夫人正陪著挑嫁妝呢,薛娘子來了,正好也陪著說說話。”
阿梨一聽李元娘也在,頓時有些想回頭了,早知李元娘也在,是絕對不挑這個時候來的。
侯夫人今早賞了避子湯,得來,還得開開心心陪著說會兒話,好侯夫人安心,心里沒半點不舒服,更不會怨恨誰。今日若是不來,侯夫人不在意還好,若是想起這一出,心里就不知如何想了。
阿梨是不想惹事的子,索就來了。卻沒想到,李元娘也在。
李元娘沒什麼大病,上有些貴的驕縱,但這同阿梨沒什麼關系,是李玄的通房,可不是李元娘的丫鬟。但不知為何,李元娘看十分不順眼,自打去了世安院,這位主兒每回瞧見,都不了冷嘲熱諷幾句。
阿梨雖沒底氣同鬧,但也不是上趕著挨罵的人,索便避著,但也有避不開的時候,就像今日。
現在要是轉頭就走了,傳進侯夫人耳朵里,像什麼話。
嬤嬤進去通傳,沒一會兒便開簾子出來了,請阿梨進去。
阿梨出個恬淡的笑,踏了進去。
侯夫人見進來,等行了禮,便笑著道,“來的正好,我快被元娘吵得頭疼了,你來陪挑。這孩子挑剔,這也瞧不上,那也不喜歡,幸好是生在侯府,尋常人家哪供得起。”
阿梨接過話,微笑著道,“夫人一番之心,給的都是最上等的,大小姐定然是這也喜歡,那也喜歡,才挑不出的。”
這話侯夫人聽,被哄得眉開眼笑,“你這孩子最是甜。三郎這回歸家,年前刑部不會派他出去了,你好好照顧三郎,我瞧他這回回來,似是瘦了些。”
阿梨不多言,乖巧應下,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了下來。
在侯夫人跟前,李元娘還算收斂,只不痛不兌了阿梨幾句。
大概是婚期將近,一門心思都在如何把自己風風嫁出去一事上。
阿梨陪著坐到中午,母倆要用膳了,才起請辭。
阿梨前腳一走,侯夫人便點著兒的額頭,嘆氣道,“阿梨哪里得罪你了,再怎麼樣,也是你哥哥的人,你說幾句。”
李元娘皺皺鼻子,眼里流出濃濃的輕視,輕蔑道,“什麼哥哥的人,不就是一個伺候的下人。仗著有幾分,便以為能籠絡住哥哥了,白日做夢!”
侯夫人無奈,但兒是自己親生的,也不舍得為了外人訓,只是提醒道,“私底下說兩句就算了,當著你哥的面,可把給管住了。他那人重規矩,他聽見了,定是要罰你的。”
李元娘滿臉不高興答應,“知道了。”
侯夫人見應了,沒揪著不放,轉而教起如何同未來姑爺相,屋里沒人,母倆說著己話。
說著說著,李元娘的臉就浮起了紅暈,出了小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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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世安院,阿梨腰酸背痛,了手巧的香婉替了好久,才緩過來了。
待緩過來了,阿梨便按著平日里的習慣,習了一會兒字。
薛家家窮,又不是薛家親兒,自是沒機會習字,進了侯府之后,更沒這個機會。還是來了世安院之后,托人買了書來,自己每日學一會兒。
一年下來,也認識了些字了。
云潤在一旁研墨,羨慕道,“主子真聰明,字也寫的好看。”
阿梨搖頭直笑,“我的字好看?那你是沒瞧見世子爺的字,那才自帶筆韻風骨。”
李玄同其它宗室子弟一樣,啟蒙之后便去了國子監,平日里授課的都是大儒名士,一手字寫的極是好看,還有人特意來府里求他題字的。
云潤眨眼,天真道,“那主子可以讓世子爺教您啊。”
阿梨搖搖頭,沒接話了。
云潤子天真,也幸好有個林嬤嬤那般護短的姑姑護著,也是命好。
每日的習字之后,阿梨又取出自己的賬簿來,勾勾畫畫,添上幾筆開銷和收。
昨晚李玄留了簪子,梨花樣式的白玉簪,應當不是不小心落下的,大概是賞的。
今日侯夫人賞了匹絹,不錯,賣出去應當值錢。
……
就這麼勾勾畫畫,阿梨把這幾日的賬記好了,其實手里還真有些銀子,李玄是個很大度的主子,待一向大方,侯夫人那頭賞賜也沒斷過。
只不過,當年侯府時攢銀子,是為了替自己贖,如今攢銀子,純粹圖個安心了。
想了想,阿梨取了十兩出來,云潤取荷包來,裝好了,放在妝篋的屜里。
弄好這些事,阿梨又吩咐香婉,“你去膳房傳個話,讓熬個當歸生姜羊湯。等會兒我給世子爺送去。”
香婉聞言,歡天喜地下去了。
阿梨笑看香婉下去,搖搖頭。侯夫人方才都說了那話了,再不上點心,只怕侯夫人那邊要不高興了。
阿梨用了晚膳,等云潤瞧見李玄那屋要膳了,才端著湯去了隔壁。
特意耽擱了會兒,到的時候,李玄用了一半。他沒人伺候,素塵只不遠不近站著。
阿梨端著湯進去,今日總算把那件箱底的雪青繡蓮紋蜀錦翻出來了,上是雪百合紋的對襟夾襖,配了條淺青的褙子,袖口茸茸一圈,襯得手指白白細細的。
李玄見了,似是有幾分訝然,旋即拂手讓素塵出去,看向阿梨,“坐。用過膳了?”
阿梨溫溫順順應是,沒坐下,挽袖子給李玄舀了碗湯,膳房料加的足,阿梨直接撈了小半碗的羊,再舀了勺湯,素手那麼捧著遞過去,道,“世子用一碗吧。”
李玄最討厭湯湯水水的,下意識皺了皺眉,等瞧見湯碗里湯都遮不住的羊,頓時又有點想笑。
“你這是讓我喝湯,還是吃呢?”
李玄大概今日心不錯,難得開口說了句玩笑話。
阿梨抿笑著,輕聲地道,“要喝湯,也要吃,世子這回回來,瘦了好些,該補一補了。”
李玄聞言,清冷的面上竟了個笑,“倒也就你能瞧出我瘦了還是胖了。”
他這話說的尋常,阿梨卻是臉上霎時浮起了紅暈,如玉的耳垂都一點點紅了。什麼就瞧得出,明明是侯夫人說的。
李玄平日里正經端方的一個人,為什麼在面前,總說些做些人臊的話和事?
李玄倒沒覺得自己多過分,榻上什麼事沒做過,不過幾句實話而已,也值得臊這樣?但他也沒繼續說,接過湯碗,皺著眉,猶如咽什麼苦藥一樣,一口一口往下咽。
等吃完了,便將湯碗放下了,李玄繼續用膳,阿梨在一旁坐著,時不時給他夾菜。
一頓晚膳用下來,阿梨覺著自己今日的差事辦得不錯,夾的菜,李玄都吃了。
覺得無事的阿梨想走了,云潤把一小罐桂花送進來,轉頭對李玄道,“這能解酒養胃,世子爺別嫌膩,每日沖一盞,對好。我讓素塵收好,世子記得喝。”
李玄倒沒說不要,只是道,“就放這,不必給素塵。”
阿梨樂得不用和素塵打道,欣然點頭,“好,都聽世子的。”
說完了,便起,打算回去。
李玄喊住阿梨,從袖里掏出個藥瓶來,一圈蓮紋的瓷瓶,他遞給阿梨,道,“你那清火的藥別用了,用這個。”
阿梨接過去,溫溫順順笑著,道,“謝世子賞。”
李玄又道,“今早擱在你那的簪子,是給你的。”
他說話一向言簡意賅,阿梨也習慣如此,明白李玄這是想看戴了,打定主意明日便戴,面上只溫溫和和謝過李玄。
二人再無其他的話,阿梨順勢出了門,回了自己的屋子,進屋便著發酸的腰和脖子,深吸幾口氣。
香婉立刻上前替解頭發和領子,輕手輕腳的。云潤則出去熱水了。
香婉邊解頭發,邊替自家主子累,還以為主子去給世子送湯,是去邀寵,順便給心思不純的素塵個下馬威,沒曾想,自家主子收拾一番,還真是去給世子送湯的。
沒半個時辰,便回來了。
香婉忍不住問,“主子怎麼不請世子過來啊?”
世子久曠,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昨日定然沒有紓解夠的,主子又不主,真素塵那小蹄子爬了世子爺的床,可整個院的人看了笑話了。
香婉心里這麼想,可上什麼也沒說,還是個黃花大閨,雖然明白這里頭的彎彎道道,可說出口就不好了。
阿梨聞言,并不接話,只道,“脖子酸,替我一。對了,明日用那個梨花簪,裳也襯著那簪配。”
香婉心思通,明白自家主子這是不愿意說,便不再問,只乖順應話。
見香婉不作聲了,阿梨才向鏡子里的自己,菱花鏡將的臉照得纖毫畢,鏡中人一雙瀲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不施黛就能勾人心魄般。平日里會下意識睜大眼,黑白分明,眼神再溫順點,打扮再素點,便能遮住那勾人,像個正經人家的姑娘。
生這樣一張臉,究竟是福,還是禍,有時候自己也說不清。
說是福,以侍人,也不算得什麼福,寧肯生得普通些,嫁個普普通通的男子,不去肖想這些榮華富貴。
說是禍,但當初若是沒這張臉,為了湊夠錢還債,也許當時便被賣進了勾欄窯子,過得比現在還不堪。
只是,說到底,以侍人,終究不是一條正道,可偏偏在這條道上,回不了頭,又改不了道,只能著頭皮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