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是，婚的夫婦向兄長肅拜下去，然後被簇擁著送進房，外面的大禮就算圓滿完了。

凌溯從座上漫步下來，踱到居上旁，偏微微低頭道：“小娘子果然大人大量。”

居上最討厭這種恭維，嘟囔道：“還能怎麼樣，我可是很要面子的，反正大家是親戚，來日方長。”

話裡還帶著狠勁兒，但能出來，其實是個心思純良的郎。

凌溯轉朝燈火闌珊去，略抬了抬手裡的折扇，指向一個穿著葭灰圓領袍的男子，“那人就是武陵郡侯。”

居上定睛打量了半晌，最後得出一個評價：“長得倒是人模狗樣。”

很快，凌溯派出去的人便回來禀報了，聲道：“武陵郡侯家中沒有妻房，兩年前死過一個侍妾，後來房裡就沒人了，眼下正與右相府上郎來往。”

居上自然不信，“這是從哪裡探來的消息？都已經二十來日不通信了，誰正與他來往！”

凌溯轉頭向探子，探子有些慌，咽了口唾沫道:小人是從郡侯近侍口中探得的消息，應當不會有錯。郡侯每常會與辛家郎會面，明日約在西明寺，娘子若是不信，可以前去探。 ”

居上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出妖怪了？我家二娘都快氣病了，什麼時候和他會過面。”

探子茫然無措，覷了覷凌溯，俯道：“殿下那小人再去探。”

凌溯說不必了，“與他來往的是辛家郎，但未必是二娘。”

所以真是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果，辛家只有三位郎，不是自己，不是居幽，難道還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居安嗎？

於是視線一轉，又來和凌溯打商量，“郎君，我明日可以告假，去西明寺一趟嗎？”

這回凌溯沒有為難，像這等懸案，當然要徹底弄清楚，晚上才能睡得著。

他說：“夜之前必須回到行轅。同長史說一聲，派幾個僕婦隨行，以備不時之需。”

居上道好，忽然覺得太子殿下還是有些人味的，遂向他承諾：“等我探得了底細，回來告訴你。”

凌溯挑著眉，點了點頭。

婚宴的後半部分，大抵以吃席為主，郎要應酬男客，客這頭，便由其母和家中眷照應。

居上作為欽定的太子妃，自然被格外重，安排坐在主桌，陸觀樓的母親也親自上來敬酒，含笑道：“既一家，今後就托賴娘子關照了。”

居上站起回禮，抿了一口酒後，藉著燈端詳陸夫人的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籌備昏禮的緣故，陸夫人有些憔悴，眉眼間也有病容，便道：“聽聞夫人前陣子上不豫，如今好了嗎？”

陸夫人說是，“我固有胃疾，發作起來就疼得鑽心。好在遇見一位有德行的遊醫，給了個方子，仔細照著調理了一段時日，現在已經好了大半，多謝娘子關心。”

居上回話的神，眼神沒有閃爍，料想說的都是實，那麼陸觀樓回弘農侍疾，也是確有其事。

就像解開了長久的心結，解開後就穿了。聖上召見應該在他返回長安之後，多日沈淀，那天一時興起的熱消退了，兩下里比較，最後選了通天坦途，好像也無可厚非。

自己呢，其實也沒有那麼深的怨念，既然不是藉故避而不見，這事就不提了。

於是轉瞬，便把舊恨拋到了腦後。

後來又與主家和客們閒談，夜也漸漸深了。今晚是十，十的月真好，那麼大的銀盤掛在天頂，把回去的路都照亮了。

馬車緩緩行至昌坊，下車的時候頭重腳輕，居上扶著額，打了個酒嗝。

凌溯立刻蹙眉，甚至腳下一蹉，讓開了半步。居上“嘁”了聲，“郎君晚間沒有飲酒嗎？你上酒味很重，我不過顧全你的臉面，沒說罷了。”然後招了招藥藤，頭也不回邁進了門檻。

台階前的凌溯聽了的話，不免遲疑，抬起袖子嗅了嗅，並不像說的那樣。

晚睡對皮不好，居上進門便拔了簪環掬水清洗，然後一頭栽進了被褥裡。真別說，背靠樂遊原，晚間的溫度就是比城裡別低，到了後半夜需要裹小被子。

大概因為喝酒的緣故，睡著睡著又口，懶得喚婢，自己掙紮起倒水。走到窗前時，隨意往東一瞥，發現燈下人正疾。遲疑了下，回頭更，已經過子時了，他怎麼還沒就寢？

唉，想來當太子也不容易，連覺都睡不飽，難怪日日臭著一張臉。

打個呵欠，著懶腰又踱開了，擱下水杯后再次跳上床，睡了個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