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瓊韞眉心一跳。

他們剛把人抓到徐州，許澄寧的信怎麼這麼快就到了？派出去的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啊。

應該是知道自己劫了糧草，做賊心虛，所以猜到是寧王了吧。

肯定是了。

謝瓊韞角帶著嘲諷：“狗急跳墻之語罷了，父王不必威脅，算什麼東西，能命令得十萬大軍？”

平時很欣賞、愿意聽抒發見解的寧王此刻卻很不耐煩的寬解，指著信道：“你自己看看背面！”

謝瓊韞聞言，把信紙翻過來，只見一個令牌樣的拓印落在其上，一對野狼嚎天，牌面周圍飾以云雷紋，墨水拓印的牌，仿佛是夜電閃雷鳴、長云滾滾，天崩地裂，一對狼于其間對天嚎，一肅殺之氣鋪面而來。

謝瓊韞眉頭微凝：“父王，這是什麼？”

不是孤陋寡聞，連寧王世子這個皇室中人都只是對紫金狼牙令略知一二。

寧王無心跟解釋，只是滿面愁苦。

萬萬意料不到，他和兩個皇兄遍尋多年不得的東西，竟然會出現在許澄寧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手里。

這個許澄寧究竟有什麼本事？竟連紫金狼牙令都拿得到手！

他確實忌憚了。

狼牙鐵騎是最可怕的一支鐵騎，沒有之一，說能以一敵百也不為過，連悍勇無比的北厥人西戎人都要聞風喪膽、棄甲曳兵而走，何況他的大軍里有極大一部分，還是臨時參軍的民夫呢。

端王、薄元道聯手敵他，他還能勉強抵抗，再來一支狼牙鐵騎，他還要不要活了？

寧王擺手，疲憊道：“這兩人抓了也沒什麼用，放走吧。”

謝瓊韞瞪大眼睛：“父王！”

寧王世子罵道：“父王什麼父王，那是你公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再敢給我們父子添，孤打爛你的！”

寧王世子也是一肚子火。

許澄寧就差指著他老爹的鼻子罵了啊！明明是謝瓊韞一人做的事，憑什麼挨罵的了他父王？

寧王世子越想越氣，氣許澄寧，更氣謝瓊韞，許澄寧不在跟前打不著，那就打謝瓊韞好了。

他舉起了手，被寧王攔住。

“好了！”寧王道，“韞兒有孕在，你做事怎麼這麼莽撞？”

“哼！”

寧王世子甩下手，沒給謝瓊韞好臉。

雙拳握，信在手里皺，無明業火從腹腔拱了起來，謝瓊韞只覺四肢百骸都被怒火吞沒，臉上的溫婉再也維持不下去。

低下頭，掩住滿臉寒霜。

“是韞兒考慮不周。父王，此事既因韞兒而起，韞兒便會一力承擔，父王不必擔心，韞兒會與堂妹涉好的。”

寧王世子切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寧王也覺暫且分乏，沒有力在許澄寧對他警惕的時候搶奪紫金狼牙令，于是便應允了謝瓊韞的請求，此事就此揭過。

李茹和韓清元暫且關到了一間看守嚴的暗房里，繩索也換了的鐵鏈，將兩人分開，各鎖在一個角落里。

“阿茹，阿茹，你還好嗎？”

韓清元艱難地挪，礙于鐵鏈長短所限，本無法靠近李茹，只能用焦灼的目看著。

李茹皮，兩邊臉腫得厲害，被指甲撓到的地方甚至微微滲。

李茹膽小易哭，但那是對人，平常其實很能忍疼，韓清元看著都覺得可憐的傷口，愣是一滴淚沒掉，腫著臉搖頭：“我沒關系，不疼，你呢？”

韓清元搖搖頭：“我也不疼。”

李茹道：“對不起，連累你了。”韓清元是為了救，才被一起抓來的。

韓清元搖頭：“我很慶幸跟你一起來了，不然讓你一人面對如此陷阱，我在外面擔心怕，還不知道你會遇到什麼，豈不是更煎熬？”

李茹出一個微帶苦的笑：“這麼說，南哥哥一定很難了。我本來想幫的，結果還是給添麻煩了。”

“你別這麼想，”韓清元勸道，“你是一片好心，表妹獨木難支，你已經幫很多忙了。而且，表妹也不會把你當麻煩的，你瞧，我們剛被抓來，不就想出辦法來救我們了嗎？”

李茹淺笑：“南哥哥一直都這麼聰明，這幾年我在邊，就好像，天塌下都能頂起來一樣。”

韓清元也笑：“是，表妹是很厲害，但阿茹，你也很好，你是我見過的最斂無害又頑強堅韌的子，就好像……好像江南滿庭芳菲之外，兀自于阡陌小路上盛開度過秋冬的小雛一樣。”

李茹臉燒起來，小聲道：“我……沒你想得那麼好。”

低頭，回想起曾經，輕聲道：“我原來，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村姑，每天算著要吃幾粒米，省多久口糧才能給爺爺買到一副藥，人往來、世間道理我都不懂，只知道埋首在灶臺上，也做好了嫁人之后繼續燒火做飯、挨打罵伺候相公的準備。

“是南哥哥教我讀書，教我識字，教我為子的立之本，把我帶出了那片本來會葬送我一生的大山。我害怕，不會我，我想獨立，就鼓勵我、支持我，把能教的都教給我。如果沒有，我就不是你看到的雛，我早就被碾到泥里，爛了。”

韓清元目清地看著：“我知道，我聽說過，我很心疼你。”

明明是在囚之中，但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聊天，卻出奇地和諧平靜。

到了深夜，暗房里越來越涼，李茹都不由哆嗦起來。

“怎麼樣，很冷嗎？”

“還好。”

李茹強撐著道，忽然聽見一聲腹鳴。

韓清元有點臉紅。

李茹剛想笑，自己肚子也了一聲。

這下兩人都笑了。

他們被綁縛而來，路上都是被隨便應付，到了徐州更是一口沒吃一口沒喝，也不奇怪。

李茹忽然想起來自己懷里還有塊餅沒吃，便掏出來，向韓清元挪去。

“給，你快吃。”

韓清元搖頭：“不，你吃。”

兩人客氣地推卻了幾個來回，李茹道：“一人一半？”

韓清元想了想，這才同意。

李茹掰下一半，努力朝韓清元挪去。

鐵鏈繃，兩人的手就差那麼一點點。

韓清元努力扯著后的鐵鏈，終于拉了一點，抓住了李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