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晨從林中微微瀉下，出斑駁的影。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抱著一個滿臉蒼白的人坐在路邊，他垂下頭不斷地抖著肩膀，無聲在哭泣。

那人邊上圍著一男一兩個孩子，男孩子稍大一些約麼十三四的模樣，看上去比楊樹要瘦弱不。

一側的孩兒卻只有三四歲的模樣，渾都臟兮兮，一張臉上布滿驚恐。

那一對本該無憂無慮的眸子，此時溢滿淚水。

齊大夫見此形，淺淺搖頭，二話不說的蹲了下去，在那家人的詫異中抬手搭上了人的手腕。

男人臟兮兮的臉上被淚水沖刷出幾道淚痕，他看著齊大夫這般舉措，掙扎著就要跪下去。

“別，你抱好！”齊大夫不悅的喝出聲來。

男人立馬又坐了下去，不敢再有任何作，就連囁嚅著想說兩句謝的話，此時也不敢輕易開口。

兩個孩子見有人肯來搭救自己的娘親，都不約而同的轉過膝蓋朝著于荔和齊大夫磕頭。

小孩年歲小，多還有些懵懂，見哥哥把頭磕得砰砰直響，也伏著子趴在地上跟著點頭。

男孩子哭的肝腸寸斷，豆大的眼淚就那麼順著臉頰砸進了地里。

“求兩位好心人救救我娘吧...

我有勁兒，只要我娘能活，我...我可以給你們當奴仆...臟活累活我都能干...”

他沒有錢沒有糧，就連二妹妹也被和叔叔賣給了路上的人販子，他能想到的答謝方法，也只有將自己賣了去。

只要能讓娘親活，他什麼都愿意。

沒有娘親，小妹妹可怎麼辦？

男孩心里想著被賣的二妹妹和才四歲不到的小妹妹，哭的更加大聲。

于荔不知道這家人經歷了什麼，但看著他們這般慘兮兮的模樣，只覺得這哭聲好似刀子，一茬兒一茬兒的往心里扎。

沉沉的吐出一口濁氣，把刀從肩膀上提了下來，又彎腰扶著兩個孩子起來：

“別哭，哭是最沒用的法子。

咱們得留著力氣，你娘還有救的，你看齊大夫給喂藥了。”

兩個孩子噎噎的站了起來，十分無措的看著齊大夫往自己娘親里喂了兩個藥丸。

齊大夫嘆息了一聲，卻是回過頭對著于荔說：

“這婦人剛小產完，一路奔波又郁結于心，再加上沒吃什麼滋補的東西，這才心死加力竭的暈了過去。”

聽著這話，那男人也終是忍不住的哭出了聲。

他了自己兩掌，又把人放在地上躺好，回過頭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兩位好心人，求你們救救我媳婦兒吧。

懷了兩個多月的孕，半個月前家里...家里發生了意外，孩子就沒了...嗚嗚嗚...

都是我沒用，我沒有守住。

我會打獵也會做竹編活兒，只要能救我媳婦兒，后半輩子我給你們當牛做馬都...”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于荔猜不準這家人經歷了什麼，但看這男子還算有良心，沒有把發妻棄之不顧，便對著已經過來打探況的楊青石說道：

“大哥，你問問娘，咱們能不能...”

后面的話于荔沒說完，但楊青石懂了，他也很同這家人，所以點點頭又往回走。

徐婆子是楊家的大家長，出于尊重，于荔也不能擅作決定。

何況是要救人的大事，這意味著家里需要分出糧食給這四人吃。

齊大夫沉默的揪著褡褳上的系帶，在手上纏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不住的搖頭加嘆氣。

那廂楊青石回到土坡后把外面的形都照實說了一遍，也把于荔的打算講了出來，順道兒還說了自己也想救那家人的想法。

結果，徐婆子還沒開口，鄭艷紅就先嚷嚷著不干了，咬著牙恨聲道：

“咱們家糧食都不夠吃，管一個齊大夫就算了，還要管旁的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娘，不能同意啊！

阿荔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都這世道了，還想著當好人，腦子莫不是被門夾了！”

不說，徐婆子還真是沒想到，這大兒媳居然對齊大夫也有意見！

人家勞心勞力的給家里三個小輩兒看病、抓藥，這其中還有的丈夫呢，居然不激，反而覺得管多了。

楊青石拉了一把鄭艷紅，沒好氣的懟：“你瞎說啥呢，你昨晚能吃上餅子喝上魚湯，那不都是阿荔跟齊大夫帶回來的！

再說了，娘還沒發話，你胡咧咧啥！”

鄭艷紅翻了個白眼，撅的老高：“切，你就知道幫別人！”

徐婆子回頭看了眼還留在獨車邊上的糧食袋子，又看了眼已經退熱的二兒子，心里已然做好了決定。

人家齊大夫都能這麼幫他們家，他們若是當著齊大夫面拒絕幫那一家四口，豈不是真的冷心冷肺。

何況，同為子，能切失去孩子的苦楚，也想讓這家人能齊齊整整的走到寧州。

而且家里還有阿荔帶回來的糧食，再有十天也能到寧州了，今兒權當給家里積德吧。

徐婆子拿定主意，瞪了眼鄭艷紅，沒有跟講話，而是對楊青石說：

“去吧，把那一家四口扶過來，我讓老二媳婦再添兩瓢水多熬幾碗米粥。”

話音落，楊青石轉就走，鄭艷紅想抓他卻落了個空，轉而扭過對著徐婆子嘟囔：

“娘，又不是認識的人，救他們干啥！”

徐婆子沒好氣的嘆了下：“你呀，把閉上。

這個家我說了算，只消不到你就行了。

你要是太閑了，就給蘭草燒火去！

一天天的懶得筋，眼里就不能有點活兒！”

干啥啥不行，懶叨第一名！

徐婆子搖搖頭，又立刻轉去舀了大半碗小米出來。

不多時，于荔和齊大夫還有楊青石以及那一家四口就都回到了土坡。

男人打橫抱著人，帶著兩個孩子一見到徐婆子，就先跪下去道謝，他們沒什麼可給的，只能磕頭表達。

徐婆子心頭也是酸一片，喊著于荔把幾人都拉起來，安道：

“你們先歇息下，喝點水，一會兒吃點粥，肯定能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