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馬車前行阻,老馬揚蹄嘶鳴,狂躁地噴馬鼻。范星舒大力勒住韁繩,讓馬車穩穩地停在道路中央。他和水生相互對視,默契點首,旋即將在各自下的長劍拔出鞘。二人猛地向上躥起,直刺向朝他們聚集過來的東野扈從們。
一時間兩廂刃撞鋒,不斷發出“錚錚”震鳴,劃破了這蕭瑟樹林中的靜謐。
寧梧沒有出手,一手護在染前,一手挑簾向外去。
“這些人出手并不算狠厲。”寧梧不可名狀地咕噥道,難道他們不是來找侯府麻煩的?
染沒有探頭向外,稍稍咂過寧梧的話,道:“侯府最初太弱,才有陸榮那種流寇敢在這附近打劫。就算這幫扈從不知侯府近況,也該料到在離府院這麼近的位置上手,必將遭來家將支援。”
“難道是聲東擊西?他們想潛侯府找尋凌氏父的下落?”
“他們要是能踩準這個點,就證明那些東野人當**了。府里沒有侯爺和塵哥坐鎮,我們又不在府。他們不是來向咱們索命,只是想拖住咱們回府的腳步?”
寧梧心下一,側頭說:“夫人,他們確實是在拖著星舒和水生。”
染左思右想,道:“東野使團只能在錦縣上逗留一兩日吧?他們能掐算的這樣準確麼?郭林……”
馬車所的這個位置,在侯府的哨亭上瞭,可以約瞧見一些,當然得在有照明的條件下。今夜月尚可,他們一行人還沒有回到府里,郭林勢必會讓站崗家將多注意這邊的向。
“他要是敢派人出府,老娘第一個廢了他!”寧梧說出染的擔憂,忿忿地道。
依照郭林的心思,定認為染寧梧的命比凌恬兒等人的命重要。可此刻這種選擇題,他貌似怎麼選都是錯的,同樣怎麼選也都是對的。
主仆對話的短暫工夫,只見范星舒已和水生退回到馬車跟前。范星舒朝旁啐了口吐沫,道:“媽的,仗著人多,溜我們呢?”
水生不是第一次和東野人手,和羅布他們打過好幾次了。但羅布之流遠不能跟眼前這些人相比較。他將劍橫于前,朝拱廂里說:“他們功夫都不差,算是強手。”
聞聲,寧梧的子稍往前方傾了下,但很快又退回到染側。即便很想出去幫忙,可更擔心一旦離開,染再遇不測。
“既不是害命,想必是要和我談談嘍。”染淡定地說,須臾,臂挑簾,在眾多扈從的注視中,一眼掃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那人迎上染的眸,從人群里一步步走上前來。扈從們慢慢向后退去,這人也丟掉了手中的彎刀。
范星舒和水生持劍將他攔住,范星舒喝道:“站住!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擋我們的路?”
那人卸下黑面紗,一張和凌恬兒有六七相似的臉譜呈現在眼前。
他居然是個人!
“敢問車可是建晟侯夫人?”
寧梧替染挑著帷幕,染探出一半子,道:“足下是何人?”
這子突然失控哭了起來,含淚說:“夫人,我是恬兒的二姐,和父親是不是在貴府中休養?煩請夫人帶我去見他們一面?我是來接他們回家的。”
凌恬兒的二姐?那豈不就是東野如今的國后凌仙兒?一國國后,不能在皇宮里榮華富貴,居然還要親自出宮干這等差使?
這狄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難道不清楚東野的天下還是凌氏一族的?沒有凌仙兒他本爬不到國主的位置上。
能讓凌仙兒出頭,只能證明狄真對凌澈依然非常忌憚,同時也表明他對凌仙兒有多麼冷酷無。
“國后說什麼呢?你這話我是一點也聽不懂。”染似笑非笑,從容不迫地道。
凌仙兒哽咽搖頭,又往前踏出兩步,說:“侯爺夫人,我知道前不久朗大人在錦縣這邊買過糧食,那桑梓米鋪是侯府在打理吧?”
染這才聽明白,東野人今晚的目標原是桑梓米鋪。他們想從桑梓米鋪作為突破口,以為能從那里得到些關于凌氏父的線索。也是天假其便,正趕上染一行人今日在那里出沒,扈從們便順藤瓜尋到這里來。
“在桑梓米鋪里買東西的人多的去了,我們還能一一記得不曾?國后,你這是強人所難。再說你們東野部的事,我們北黎這邊怎會知曉?你今兒在我們地盤上起家伙,也太不把建晟侯放在眼里了吧?”染加重語氣,擲地有聲地道。
凌仙兒脧向拱廂的染,腹嘆,這建晟侯夫人哪里知道,小妹老早就和們這倆姐姐過心聲。凌仙兒不僅知道小妹的心上人是隋,還知道父親對隋的態度也極其曖昧。
凌仙兒也是被無奈,哪里還有退路?自從嫁狄氏族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狄氏一族暗藏狼子野心。但那時候還很天真,以為父親沒有兒子,自己又生下嫡子,說不定以后真能繼承國主之位。
然而矛盾的發點就在父親死了狄格,狄氏一族不愿再忍下去。丹郡本就在十二郡當中呼聲最高,每年賦稅也是十二郡之首。父親還遲遲不為小妹指婚,國主的繼承人懸而再懸。
凌仙兒困在絕境里,狄真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那些妾室又相繼懷了孕。不得不站到狄氏那邊來對付父親。以為自己助狄真奪得國主之位后,他會激自己,會待像曾經那麼好。
可是想錯了,自從狄真搬皇宮以后,就再沒寵幸過。甚至對他們倆所生的兒子也不聞不問。即便這樣,凌仙兒也咬牙忍了下來,管怎麼還是一國之后。
直到東野使團臨出行前,狄真因一點小事做借口,拿起皮鞭把得遍鱗傷。狄真一腳踩在的背脊上,威道:“你隨使團一并過境,務必在北黎那邊找到凌澈和凌恬兒的下落。你若尋不到,以后就別想再見到兒子!”
凌仙兒傷心絕,昔日的枕邊人怎麼會變得如此猙獰?痛苦極了,覺得天都已塌下去。可上天本沒給萎靡的機會,為了的兒子,必須完狄真代的任務。
開弓哪有回頭箭?已走上不歸路,只得著頭皮走下去。明白狄真對父親和小妹的懼怕,也明白狄真為何要讓過北黎這邊來尋。
赤虎邑已被狄真翻了個底朝天,余下各郡里狄真也都安好眼線,可久久都沒有凌澈父的跡象。只有毗鄰東野的北黎錦縣沒被搜查過,亦是狄真認為凌澈最有可能藏的地方。
凌仙兒跟凌澈畢竟是父,要出來打親牌再合適不過。也只有拿凌仙兒作餌,凌氏父才可能上鉤。
兩國邊境線被北黎邊軍防守的跟鐵桶一般,使團過境是狄真唯一的機會。他絕對不會放過,所以他毅然決然地把凌仙兒推送過來。
凌仙兒雖不參與朝政,可也明白東野的實力遠遠不及北黎,要是狄真真的敢造反,就不會繼續向北黎納貢。所以他們不敢在錦縣上鬧出太大響,不然挑起兩國事端,事就真沒法收場了。
“侯爺夫人,你要相信我,我真沒有惡意。我只是尋父心切,他們都是保護我的扈從。我們剛才不確定馬車里的主人是誰,再說剛剛也是你的侍從率先的手。”凌仙兒倒打一耙,淚眼汪汪地瞅向染。
“我若是你,現在立馬乖乖回到驛館里,掩飾好你國后的份,低調走完這一程。平安抵達雒都,再平安回到東野。至于你猜測東野先國主和郡主在我們府上,這種謬論我勸你謹言。污蔑建晟侯,你就是跟整個北黎作對!”
“你……”凌仙兒實在沒奈何了,口說,“凌恬兒癡迷建晟侯,這件事在東野人盡皆知。你不讓我們進……”
“你他娘的給我閉!”染倏地挪出拱廂,揮開擋在前的范星舒,直指凌仙兒,呵斥道,“建晟侯府豈是爾等宵小可隨便進出的地方?你也不打聽打聽建晟侯是什麼份,敢給建晟侯扣帽子,我要你們整個使團都走不出錦縣境!”
凌仙兒崩潰大哭,無助地向后倒退幾步,懇求說:“求你了,讓我見見父親吧?讓我知道他們是安全的就行。”
“冥頑不靈!我再重復一遍,我們侯府跟你們東野沒有丁點關系。這些話你是怎麼吐出來的,就給我怎麼咽回去。你們現在悄無聲息地回到驛館,我就當今晚從未見過你們。不然——”
只見染輕搖長袖,手中似乎拿著個什麼什,由于線不夠明亮,任誰也看不太清楚。
“我只要拉響手里的穿云箭,今晚的錦縣城定會熱鬧非凡。你想試試麼,東野國后?”染朗聲嚇道。
要是讓人知道堂堂東野國后出現在北黎境,凌仙兒只怕再回不到狄真邊。狄真會“指鹿為馬”,不與外界承認的份,將再不是“凌仙兒”這個人。
“我走,我走,請侯爺夫人高抬貴手。”凌仙兒重新蒙好面紗,朝染微微欠了欠。須臾,已和一眾扈從消失在夜里。
“凌氏兒的手都不錯啊。”染坐回到拱廂里,將在手中的一支火燭扔到角落里,“不過這腦子好像也都不大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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