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仕一行人踏著星月離開建晟侯府,除去在侯府里討了兩盞熱茶吃,余下的半點好都沒有撈到。
錢仕沒敢奢在隋這里占到便宜,畢竟自己負重任,拿了人家的再手短,但是他們從雒都夜以繼日地奔來,隋管怎麼得好酒好地招待一頓吧?
但是隋沒有這麼做,他甚至都懶得在明面上裝一裝。這可把錢仕一行人給氣個半死,他們前腳一出府門,后腳就忍不住破口大罵,怪不得這建晟侯當年會被派封到錦縣這種鬼地方上來。時隔這麼久,他依然沒學會該怎樣“做人”。
錢仕任由同僚們發起牢,他自己卻陷沉思當中,他們所看到的隋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校事廠的人之前來過錦縣,關于建晟侯的部分提之甚,而隋雙痊愈的消息還是從前泄出來的。
因著整個北黎從幾年前起,稅收就一年不如一年。先是跟西祁韃子苦戰多年,耗費大量人力財力;接著便是元靖帝駕崩,劍璽帝上位,雒都訌持續甚久,最嚴重的那幾個月,閣六部簡直都要癱瘓了。好不容易熬過這些艱難,西北黔州的清王爺又舉兵造反。
為何朝廷拖欠錦縣邊軍那麼多軍餉、軍糧?還不是國庫空虛,朝廷只能拆了東墻補西墻。以為東野國是柿子不會鬧事,才把軍資鞏固到京都幾大軍和西南、西北幾支守備軍上。
可安靜了這麼多年的東野國,竟在這個冬季里頻頻鬧出幺蛾子,這教朝廷不得不防!
劍璽帝正是以此為借口,同真正掌管北黎的曹太后商議,一面答應東野國今歲納貢減半的請求,一面將拖欠康鎮他們的軍餉補發一半。直到最后,他才敢提出建晟侯的名字,在曹太后面前試探地講了點關于隋的好話。
有多久沒提起元靖帝,就有多久沒想起建晟侯。曹太后著個頭猛竄起來的劍璽帝,這個裴寅遠比裴彬要藏的深許多。以為自己挑選了一個最最敦厚的老實孩子繼承大統,可這孩子分明就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曹太后應允下劍璽帝的懇求,既然隋能在錦縣上苦撐到現在還沒斷氣,就代表劍璽帝已經派人前去調查過他了。果不然,安在劍璽帝邊的眼線回來稟明,隋大約是在錦縣上養好了雙。
曹太后付之一笑,當初應該斬草除的人,因為當時朝堂事冗雜,再加上一時心,以為隋那每況愈下的形,支撐不了多久就會撒手人寰,就沒有派人過來將其殺之。
到底是曾經的北黎戰神,他在錦縣那種地方居然茍活下來,這教曹太后刮目相看。已然錯過了除掉隋的最佳時機,再想讓他從這個世上消失,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是以,曹太后令其兄曹宗遠尋了個親信,再次奔赴錦縣。這個擔子便落到錢仕頭上,目下看來隋還很羸弱,在錦縣上也僅僅是勉強生存罷了。
錢仕一行人回到錦縣驛館里,苗刃齊早在這里備下酒菜恭迎各位,他還能不能穩穩地坐在知縣這把椅上,全靠錢仕一句話的事。他點頭哈腰地在旁服侍,就差開口給錢仕爺爺了。
錢仕坐在長凳上,喝下苗刃齊為他燙熱的燒酒,道:“建晟侯……”
苗刃齊的頭都大了,天靈蓋嗖嗖地往外鉆涼風,到底還有完沒完?先是李樹元跟催命似的,讓他各種監視隋;前不久又來了校事廠的公公和番子,依然圍繞著隋問長問短;這回來了個監察史,一開口還是追問隋的細枝末節。
隋就是他的克星,自打隋來到錦縣上,他就再沒過過太平日子!苗刃齊在心里咒罵,臉上卻還堆著笑,把隋老早就教給他的話語復述給錢仕聽。
錢仕將信將疑地盯著他,冷笑道:“苗知縣所言可真?”
“當,當然。那建晟侯他脾氣古怪得很,甚出來跟人打道。他那雙是啥時候好的,下真的不知道。”
“他們侯府以什麼過活?”
“今上不是賞了他們百余畝田地嘛,這二年他們就靠那些地,種點糧食生存。”苗刃齊一臉厭嫌的表,手上卻始終沒得閑兒,一直在替錢仕添酒夾菜。
錢仕聯想到剛才他們在建晟侯府里的遭遇,心下終信了幾分。
一行人鞍馬勞頓,大家實在累得很,用過膳后便回到客房里休息去了。
染坐在臥房里泡腳,腦子里仍回味著錢仕對說的那幾句話。房門吱嘎一聲被打開,這才回思緒,見隋闔門而進。
“錢仕去了縣上驛館,看來他得在錦縣多逗留幾日。范星舒剛從知縣府邸回來,苗刃齊很聽話,我以前怎麼代給他的,他便怎麼對外人說的。”
隋邊說邊走到染旁,特自然地蹲下子,兩只寬袖擼了上去,就勢將雙手浸木盆中。
染并攏雙腳往旁躲,俯將他推開,說:“哎,你別鬧,鄧家的馬上就進來了。”
“哦,剛在門口見,讓我隨手打發走了。”
隋手去抓的腳掌,染閃躲不及踩起一盆水花,竟濺到他的衫和臉皮兒上。染赧極了,想抬手替他抹干凈臉上的水漬,卻被隋趁機拉了回來。
他按住的雙腳,嘻嘻地笑道:“娘子跑什麼啊?我又不會吃人。”
“我……我怕,不得勁兒。”染扭道,余掃過搭在旁邊的長巾,趕結束這尷尬的局面。
這點心思哪逃過隋的眼睛,回首就把長巾扯到自己懷里。染徹底泄了氣,只好任由隋自己的雙腳。
“你,你輕點,可以了,可以了。”
隋舉眸乜斜,特記仇地說:“當初娘子為我洗漱,不是最討厭我扭扭的麼?還說我害臊起來太像個大姑娘。”
“那狀況能一樣麼?”染低聲嘟囔道。
當初不是仗著他殘了雙行不便,借著洗子的由頭故意撥他嘛!每次看隋被弄得漲紅臉皮兒手足無措的樣子,心里就特痛快,就像是報復了他老大呼小發脾氣一樣。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底犯在他的手里!
“那個苗刃齊那里暫時沒甚麼擔心的,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他還要長久的待在錦縣上,不可能出賣咱們。倒是之前我和你出府借糧,錦縣上不人都知道你現在的狀態。”染故意岔開話頭,特肅然地和他討論起正事兒。
隋替洗好白的雙腳,拿起長巾裹干水漬。染舒下一口氣,低頭瞟到地上的木屐,抬腳就要踏上去。只見隋猛然站起,長臂上前一攬,直接將染挎回到上。
染幾乎就是被他用單臂夾在腋下帶回到床榻上的。自從他倆有過之親,他對老做些“奇奇怪怪”的舉,現在都不覺得驚訝了。
隋把染輕摔到床榻上,繼而伏在上,說:“錢仕來的突然,不過咱們借糧那事也是在明面上做的,那麼多人哪里能囑咐過來?即便真被錢仕調查出來也無妨,糧食是給前線將士們吃,是康鎮和苗刃齊的臉面都已用盡,才到我出馬。”
“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金。”染指在他臉頰上了,“這臉皮喲~”
“我在錢仕面前罵了康鎮不假,但又沒說沒和康鎮打過道,不怕錢仕深究。”隋用微微長出的胡茬蹭在染的頸子上,“我已派人去監視錢仕,他的一舉一都逃不過咱們的眼睛。”
“疼,隋,你折磨我。”染實在不了他了,力轉想要往床榻里端挪去。
隋一手穿過的小腹,撈住往回帶,迫使的背脊地在自己的膛上。他附在耳邊,呢喃道:“娘子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要睡覺!”染氣鼓鼓地道。
“我陪娘子睡啊。”
染聽到這句有歧義的話,再想想自己最近的“慘遇”,有多久沒有睡過整夜的覺了?合著他倆之前睡在一張床上,那麼長時間的相敬如賓居然都是假的?
真快不住了,熬鷹都沒有他這樣的。突然氣起來,費勁力地把他在自己下。
突然和染對調過位置,躺在下面的隋興致地眈向染,“娘子想要干什麼?”
染按住他虬結的臂膀,咬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咱家地道里藏了那麼多東野人,星舒塵哥他們還都是已‘死’之人,就更別說還有錢仕在府外刺探咱們呢。你咋就不知道愁?天天就在那事兒上來能耐。”
“娘子,我拜托你就是找借口也別用這麼爛的。你這小妮子的腦袋有多聰慧,我還不清楚嘛?比這大的事兒你都能臨危不懼,何況這道小坎兒?不過曹太后讓錢仕捎的那句話倒耐人尋味。”
染點了點頭,一徑到隋上坐定,“好啊,隋,鬧了半天,你還在懷疑我是曹太后派到你邊的細。你這個王八蛋……”
染用勁兒打了隋好幾掌,可他都紋不,反而把的手掌打得紅紅的。實在氣不過,閉著眼睛豁了出去,開始撓起他的。就不信隋會沒有反應!
然后……染就嘗試了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隋居然不怕,更可氣的是他還對染下手了,被他撓得眼淚嘩嘩地往外淌,兩腮和肚子都笑得要了筋兒。
良久,隋按住的手腕,問道:“娘子是不是錯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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