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染和隋在朝暉街上逗留了許久，夫妻倆走馬觀花吃吃逛逛，最后還去了趟博施生藥鋪。進去時，高橋沒在鋪子里，是管事的伙計招待的他們二人。

時隔這麼久，染和隋到底是什麼份，大家都已知曉謎底。

染隨口問了些關于日銷藥量的若干常識，伙計對答如流，無論對賬目還是對藥理都特別稔。染很是滿意，瞧外面天已不早，便起離去，趕巧高橋就在這時候走了進來。

再和建晟侯夫妻相見，高橋有些訕訕的，一想起先前和他們倆的那幾次相，他直在心里暗罵自己太有眼無珠。

高橋板著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瞧隋的那雙長。但隋那麼大一只佇立在面前，任誰都想多看兩眼。

他裝模作樣地斜睨，被隋看在眼里，遂挑起一邊劍眉，戲謔道：“我這雙啊，就是吃了咱們柜上的藥，才好得這麼利索。”

隋不提便罷，如此這麼一說，反倒把高橋嚇得直冒冷汗。他自己開過什麼方子心里明鏡，治療什麼不治療什麼更不消細說。建晟侯那腳恢復到眼前這個樣子，跟他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

染實在聽不下去，狠狠剜了隋一眼，又忙和高橋客套幾言，擔心隋這個夯貨再唬到老實人。

高橋就勢彎腰作揖，說起細賬來：“小的剛從分號那邊回來，那邊的裝潢已近尾聲，多虧常五坐鎮日夜監工。再過兩日，便能把藥材擺放進去，若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咱家分號元旦前后就能開張。”

“你是掌柜的，一切聽你安排。”染颯然笑道。

“您是東家，理應跟東家代明白。”

染心里有數，知道什麼時候該盯，什麼時候該放權。

擺擺手，蹙眉說：“這買賣是咱們一起的，高掌柜怎麼會讓它賠錢呢？遇到問題找常澎商量，有困難直接去侯府里找我。余下的事皆由掌柜的做主。”

高橋清楚染這麼說是想讓他放寬心，既然定下來繼續沿用“博施生藥鋪”的招牌，讓他全面掌控鋪面經營，就不會橫七豎八地阻攔。

因著吳夫人們的，博施生藥鋪搖一變，一躍為錦縣上規模最大、藥品最齊全的生藥鋪子。高橋算是徹徹底底地翻了，遙想幾年前，他的鋪子還瀕臨關門大吉的窘境。

隋幽幽地探過腦袋，諱莫如深地道：“高掌柜現下可得空兒？”

高橋一怔，又趕彎腰揖道：“小的得空兒，侯爺有甚麼吩咐盡管說。”

隋脧了眼微微不解的染，低聲線，一本正經地說：“本侯想請高掌柜給搭個脈。”

高橋暗暗蹭了把掌心冷汗，依舊躬道：“不知是哪位貴恙？”

隋用下頜點向染，裝得不茍言笑，說：“我與夫人親已有幾載，可一直都沒有得子。能否請高掌柜給我娘子瞧瞧，看是哪里出了岔子？”

染真想一掌死隋！是不是今晚玩兒過了頭，不知道天高地厚，北在哪里了？

他們倆親幾載是不假，可他們倆圓房才多久？再說自己就是個醫，雖然是個半吊子吧，大小傷勢、病例也看過不了，就連他那一雙殘都是給醫治好的！

隋這是腦子又犯病了！

“要看也是先給侯爺看，侯爺癱床甚久，不僅腳許久未用，說不定其他地方也年久失修呢！”

隋被染推到自己挖的坑里，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得虧這是在外面，要是在家里面，他早就要和染比劃比劃‘其他地方’，好當面問問，其他地方到底有沒有年久失修。

高橋的臉都快憋青了，他們夫妻倆這是不分場合打罵俏麼？能不能做個人，別把旁人裹挾進去啊？

“搭脈！”染和隋異口同聲道。

高橋打了個冷兒，將他二人作好作歹地請進室里去。他先后給隋和染各診一次，心下特別肯定他倆的子都很康健。

他以為隋因著長年累月地喝藥，或許會腎不足；染那般輕弱，興許會脾胃寒。可他倆一個比一個氣神兒旺盛，真應該拉他們倆到菜市口表演個口碎大石去！

高橋斟酌半日，終將實一一告知。

隋反而有點失，他微狹起細長的眸，惻惻地質問：“真的無事？”

“無……無事。”

高橋哭無淚，他們東家這是病變轉移了麼？腳好了腦子壞了？還有嫌棄自己康健的？不愧是武將啊！

“既如此，我和夫人怎麼還沒得子嗣？我們到底該怎麼做？”

直到這時候，高橋才聽明白隋的話外音，他窘然地瞟了眼染，看來這“癥結”真在夫人上。

染發誓，隋是見到過最“道貌岸然”的人了！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但聽高橋被無奈地說：“那個……勤懇耕作，只有勤懇耕作，定能有收獲。”

隋終于滿意地笑起來，他可算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由染最看重的醫者直言，他好以這個為借口，變著法地“笞責”染。

已然從博施生藥鋪里走出來，染還努著，一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就捶打隋幾下。隋也不解釋，更不惱，就朝染哈哈地笑。

二人并肩坐回馬車上，準備打道回府。染白了他一眼，咕噥道：“不要臉，壞胚子，王八蛋……”

隋將兩只長在拱廂里開，側頭說：“和娘子在一起，學會的第一個技能就是不要臉啊。我以前過分要臉，你不是各種看不上麼？治我多回。”

“我拜托你，用在正道上好不好？”

“生兒子不是大事？”

“我喜歡孩兒！”

“嗯？”隋眉梢微挑，得意地笑了笑。

染又被他給帶到里，喜歡孩的前提，不是要先生孩子嘛？

“我不喜歡小孩兒。”賭氣改口道。

隋頷首，失道：“懂了，待回到府上我就去跟大說，他娘親不喜歡小孩兒。”

“你……”

染和隋抬杠拌，啥時候過下風？他這是又去哪兒取經了？既然說不過，干脆手，拽住隋的耳朵就擰，“不許說，不許說！”

很快，隋的兩只耳朵都被擰得通紅，他求饒道：“娘子行行好，放過我吧，我不說就是了。”

“你后悔了麼？”染沒頭沒腦地問道。

隋卻聽懂了的話，他抬手的臉頰，疼惜道：“都過去多日了，怎麼才把這句話問出來？”

染自嘲道：“我不是想裝圣人來著嘛，這不沒繃住麼，到底是一俗人。”

隋又大力的臉頰，聲息，說：“后悔個屁！我不稀罕凌國主之位，我就稀罕你。”

……

籌集到的一萬石糧食，接連幾日陸續送抵到康鎮手中。軍中將士們的士氣越發高漲，康鎮心里的憂慮也減小不。再面對不安的東野，亦表現的更加篤定。

利用去府外借糧食的機會，隋等已把錦縣的境況了一遍。那就是東野東野的，他們還無暇出外作，錦縣暫且安全，還沒有被東野探子、流寇滲進來。

“糧食的事已大解決，天氣越來越冷，你沒事往外面跑。”隋蹲在西正房的火盆前，用火鉗子來回撥炭火。

寧梧正在陪染活筋骨，現在能和寧梧過五招以上。雖然五招之后，還是會被寧梧給拿下。

染的臂膀被寧梧擰了半圈，疼得吭吭唧唧，“哎呀……”

隋舉目，特恨鐵不鋼地說：“寧梧，夫人這胳膊不要也罷，你給擰掉算了。”

寧梧忍笑收手，替染了，道：“侯爺上不在乎，心里指不定怎麼心疼呢，小的才不上當。”

染站直后甩甩手臂，道：“侯爺等著，我現在就去后院熬藥，特為你熬一碗蒙汗藥喝，要你五天五夜都醒不來。然后我就帶著大家到府外玩兒去。”

“夫人要去哪兒玩兒？”侯卿塵忽地挑簾進來，笑地說。

染和隋一起往他后瞧去，本以為凌恬兒會跟過來，故道：“郡主呢？”

“這幾日一直嗜睡，話也，我出來時還沒有醒。”侯卿塵的態度和原來一樣，并沒有因為為東野國主而有所變化。

眾人心里都明白，侯卿塵想要坐上真正的國主寶座，推翻馬上要建立起來的狄真政權，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狄真不會放棄尋找凌澈父的下落，他們一定是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那種。未來幾個月，凌恬兒也好，松針郎雀也罷，都絕對不能跟東野那邊有一一毫地聯系。”隋扔掉火鉗，站起道。

“不僅要讓他們在未來幾月徹底銷聲匿跡，還得放出風去，說他們都已經死去。只有讓狄真放松警惕，咱們才有卷土重來的機會。”侯卿塵正道。

“復國……”染按了按額角，“任重道遠。”

侯卿塵直指利害，說：“如今時局變化，幫東野就是幫我們自己，若東野一國都可為我們所用，它就是我們最堅實的脊梁，再面對雒都時，我們便不是弱者。”

“松針的傷好些沒有？他過來，咱們一起議事吧。”染舒了口氣，道。

隋和侯卿塵都已明白染的用意，想要打回東野的第一步，得從復興阜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