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尤為淡定，當初賃下靠海那片荒地，為的就是日后可以販鹽。只是當時時機不夠，才放緩這件事的進程。

染本來打算在今年年底前，把侯府出資或者預計要開辦鋪子規整清楚；待來年春天再將手里的幾塊耕地種植明白。到那時候才有力專注販鹽這件大事。

北黎王朝對販鹽的管制時輕時重，如今較大的產鹽場大多聚集在北黎南方。長此以往，北方鹽量供給不足，故給私鹽的發展設出空間。對于這個現象，朝廷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言簡意賅，把朝廷的鹽們擺布明白，他認定你為正規鹽商你便是，他認定你為私自販賣你也沒法子反駁。

染在這大半年里陸陸續續探清況，至大致廓早已清楚。錦縣無人販鹽，錦縣的食鹽都是在盛州那邊購買回來的。而倒買倒賣的鹽商正是王夫人的母家。只是他們家很懂得低調，沒有打著王家的旗號，對外宣稱的是葛家的名頭。

葛家和王家有聯姻，兩家利益早就纏到一起。師爺葛京正是葛家子弟，這也是他能來到苗刃齊邊的主要原因。

染沒打算搶王家的營生，反而還想依靠他們家的銷路。王家進購誰的食鹽都是賣，只要賣的比盛州那邊低，王家不可能不心。

至于造鹽的整個過程嘛，一靠著海邊有先天條件，二有丁易為尋來懂得這方面的師傅們，三有康鎮這支力量的支撐。只要擼起袖子干起來，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可染也明白，這件事一旦做了就是徹底公開侯府的底細。雒都那邊知道以后，隋之前所有的偽裝將然無存。

還有一方面，染手頭可調的銀子還不夠。已經把眼放到錢莊上，只是拿什麼做抵押，找誰做擔保人還未想好。

“我還沒考慮，干什麼要對你說？丁易出賣我，是對我沒信心？等我回頭收拾他去。”染撇撇，哼道。

隋手在的鼻尖上刮了下，寵溺道：“我娘子怎麼這麼厲害？”

染躲開他的手，眈向他，說：“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和塵哥他們起爭執？”

“凌恬兒。”

“什麼？”

“還有松針。”

“啊？”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染越聽越迷糊，將凌恬兒和松針放在一起干什麼？

原來侯卿塵經過反反復復推敲，替隋想到一個一石多鳥的好計策。

凌恬兒對隋的執拗誼眾所周知，要想讓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單靠隋單方面回絕還遠遠不夠。就算東野再弱小，凌恬兒也是一國之郡主。除非建晟侯府和東野再無任何集，他們倆一輩子不相見，才算分割的徹徹底底。

不然凌恬兒還會隔三差五出現在隋面前，這樣一個不講道理、不顧他人的郡主，任誰都無可奈何。因為是郡主，莫說殺之，就是打罵一頓也得看看東野國主的面子。

從當下的局勢來看，建晟侯府不僅不能和東野斷絕一切來往，還得跟東野保持“曖昧不清”的關系。只有這樣，建晟侯府才能在北黎朝廷和東野國的夾中生存下去。

侯卿塵就是思慮到這些，才起“歪”腦筋，想把松針和凌恬兒撮合在一起。

“盡管我和松針心里都很清楚，我們倆沒有半分親戚關系，只是恰巧都姓‘松’而已。可他這個侄兒，我怎麼著都已認下。”

“你們想推松針上位，讓他繼承下一任東野國主？”染瞠目結舌，侯卿塵不愧是出自清王府的謀士，也只有他敢往這個高度上籌劃。

如今東野外憂患，百姓們荒不斷，各大族帳明爭暗斗，尤其大郡馬和二郡馬兩家之間對國主寶座的覬覦，更是司馬昭之心。

“我們都見過凌澈，他年歲不老，強壯，為何會突然病倒？這一病拖拖拉拉得有半年景，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幕？”

“侯爺的意思是東野朝堂將會發生大，國主之爭不久就會發？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凌恬兒招誰為郡馬？凌澈三個兒的郡馬均有繼承權，你們想把寶在松針上？”

染再次轉，俯看向紫檀大案上的這副輿圖。開采阜郡鐵礦，找到發展阜郡的方式。由一個郡的力量作為支撐，松針完全有資格和其他郡馬相對抗。況他自己本就是護衛府的將，對家鄉阜郡、對整個東野都有強烈的責任。

松針沒有理由不愿意吧？只是凌恬兒能愿意嗎？他們這是在點鴛鴦譜。再則就算凌恬兒點頭答應，松針也如愿登上國主寶座，他就能和建晟侯府持續長久地合作下去麼？

卸磨殺驢的事簡直不要太多，隋、范星舒、古大志他們誰沒有經歷過？怪不得隋會和侯卿塵起爭執，這個風險比販鹽還要大。

若贏了，侯府的實力劇增。他們將從此抬起頭來，再也不用像敝履一樣被雒都朝廷摒棄，也再不用擔心會被不明來路的人給暗殺掉。

若輸了……不，隋不會輸，隋只會贏！他已然跌落谷底，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從深淵里往上爬。

“凌澈應該能滿意松針為下一任國主，大郡馬和二郡馬都太過有野心，把國主之位傳給他們，東野很容易改朝換代。但松針不一樣，他是東野軍人，他取而代之的概率非常小。”

“這些都是塵哥想出來的？”

隋拿著燈燭照亮昏暗的輿圖，他垂下眸承認道：“沒錯。”

“侯爺最初反對？”

“我不是反對，只是覺得這步棋會走的很艱辛。”

染笑了笑，說：“星舒的意見呢？”

“他倒是很激進，他比我自己還想要翻功。”

隋這是話里有話，染咂出來，笑道：“咱們別夾帶私，從大局出發，星舒和塵哥的判斷不可取麼？”

“你得虧是個姑娘家，倘或是個男兒，這心要比磐石還得。”

染滿不在乎，臂勾在隋的脖頸上，冶笑說：“隋，你就沒心做凌恬兒的郡馬麼？凌澈那麼看好你，他想把國主之位傳給你也不是不可能的。整個東野的江山放在你面前，你為什麼不要？”

隋鉗住攀上來的臂彎，眸深斂，說：“沒有東野我照樣可以翻，可沒有娘子我怎麼站得起來？話本我看了許多，花言巧語也學了不。娘子要是喜歡聽，我便細細地說一遭。”

“說？我要你做！”

“我做的很好，娘子要不要試試？不管榻上榻下，我都不會讓娘子失。”隋嗅著的氣息，蹭到的頎頸上。

染終于沒有躲閃，兀地上前親了隋一下，笑彎彎地說：“試試就試試，你以為我怕你啊？”

隋將染抱坐到紫檀大案上，他出長指把染按到案面上，繼而伏在上，不容置否地道：“你允了就不許再反悔，我絕對不會在中途停下來。”

“啰嗦！”染裝得特無畏，其實心里已怕的要死。

突然間，但聽霸下洲梁頂的瓦片上發出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接著傳來郭林等一眾家將的追殺靜。

隋扯下外衫將染裹得嚴嚴實實，他氣得眸漲紅，一臂扛起染回到臥房床榻上。

“府里有人闖進來，讓寧梧過來護你，我出去看下況。”

染還沒有從剛才的溫中緩和過來，眸微迷，淡然頓首：“注、注意安全。”

寧梧很快把隋、鄧媳婦兒和紫兒送到染這邊來。自己守在門口，過黑漆漆的窗子向外觀看。

染冷靜半日，才算徹底回過神。披著衫走到寧梧后，說：“侯府守衛的已經這麼嚴，到底是什麼人還能溜進來？”

“是高手。”寧梧判斷道。

“高手？”

寧梧側頭凝染，誠實地說：“夫人，我預是雒都的人。現在不清楚是幾個人，也不清楚郭林他們能不能把人給抓住。”

“這消息走的真快。”染心下一窒，可這個準備早就做好了，所以也沒有太過惶然。

“范星舒是大高手，古大志他們也是軍中翹楚。整個侯府皆按照他們的設定來布防，可外人還是鉆了進來。”

寧梧扶著染坐到一把圈椅上，愁眉地往下說：“錦縣上不可能有這樣的高手，不然侯府的老底兒早就見了。他們一定來自雒都，我肯定。”

染五指握在扶手上，眸對上寧梧的目，試問道：“是校事廠還是都察院？”

寧梧也已想到這兩個衙門。要是都察院派人下來，侯府就是遭人舉報了。可都察院那邊放下來的大多都是監察史，算是文。但也不能排除派個手好的員下來調查。

如果是校事廠的話，問題就嚴重了。這是北黎王朝的特務機構，他們直接聽命于皇帝陛下。廠中廠衛全是從軍中選上來的佼佼者，功夫了得，而廠中總督往往都是廷首席太監。北黎現在真正的主宰者是曹家，校事廠為曹家差使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管怎麼說，建晟侯府終究被雒都朝廷重新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