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主仆正在西正房里言語，只聽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卻是隋回來了。

他邊扯下臉上的假胡子，邊大步邁進霸下洲里。他后還跟著侯卿塵、古大志等一眾人。

鄧媳婦兒挑簾瞧了瞧，剛準備向染匯報，隋已大力掀簾走進來。

“娘子在干什麼呢？這里可有熱茶，能否賞我一杯？”隋一徑扎到染旁邊坐下去。

寧梧趕起避讓，要和鄧媳婦兒一道下去端茶。

“站著，不許去！”染沒抬眼皮兒，不豫地道。

“奴給侯爺……”

“這里沒有他的茶！”

寧梧有些愣怔，侯爺又怎麼惹到夫人了？鄧媳婦兒卻是知道底細的，就在寧梧回來之前，水生已把邊境集市上的況及時告知給染。

當時染也是隨口一問，道是按那凌恬兒的個，應該冒出來蹦跶了才是。水生原本還想替侯爺遮一遮，刻意略過凌恬兒那一段。哪料讓染這麼一提，以為夫人是在套自己的話，慌得噼里啪啦全招了出來。

隋一揚手，示意鄧媳婦兒和寧梧先退下去。

“我讓你們下去了麼？”染用力一撥，榻幾上的狼毫和墨硯頓時掀翻在地。

二人頓在原，既不敢走也不敢留，更不敢說話不敢。

隋索豁出去了，著頭皮道：“娘子，我這不是回來負荊……”

染兀地起，打斷道：“侯卿塵他們不是在東屋里等你呢？那邊有熱茶，趕過去喝！”

話落，染甩離去。

隋都快把眉心碎了，抄起染的斗篷猛地追攆過去。

侯卿塵過窗子先后看見兩道影掠過，含笑回首，對正在給眾人倒茶的水生道：“水生呀，你到底跟夫人說什麼了？”

水生“做賊心虛”，差點拿不穩手中茶壺，“完了完了，到底闖了禍！”

范星舒倏地起，湊到窗前瞅了瞅，可是什麼都沒有瞧見。

“我就說那凌恬兒扮男裝混進桑梓米鋪里，待了約半個時辰。別的……也沒說什麼。我又沒在室里，不知道你們都談論了些啥。夫人就是心急，想快點知道集市上的向。”水生委屈地道。

“你這麼個百伶百俐的人，就不能先搪塞過去？我和塵爺當時都在場，可以為侯爺做證明，侯爺真沒有逾炬半分。”范星舒稍稍埋怨地道。

“哎，我哪敢瞞夫人？我可是夫人的常隨，一瞪眼睛，我雙都打。”

郭林一臉同地道：“就是習慣了，習慣了。我們都習慣聽從夫人的支配，沒把侯爺當回事。”

郭林說的雖是玩笑話，但概述的也算準確。

古大志在旁不以為然，說：“我們隋大將軍吶，當年面對西祁大汗都不帶服個的，這咋……哎呦……”

“你今兒就是欠打，趕把閉上！”郭林沒好氣地叱道。

范星舒脧向侯卿塵，商量說：“塵爺，咱倆要不要替侯爺說說話去？”

“這時候過去，越描越黑，本來什麼事都沒有，卻搞得像咱倆故意替侯爺掩蓋什麼似的。”侯卿塵苦笑道。

“倒也是。”

侯卿塵想了想，說：“大家還是先回去吧，大致概括大家也都知曉了。侯爺和夫人沒給差使的，就看護好侯府庭院，給了差使的就竭力去辦。侯府能不能更上一層樓，就看著個把月的時間了。”

“就是我和大志來了這麼久，吃白飯了。”臧定思慚愧地道。

“以后有的是機會。”侯卿塵飲了口濃茶，“莫著急。”

大家沒等來隋，只好從東正房里散開。

水生唉聲嘆氣地收拾殘局，卻聽侯卿塵幽幽地道：“水生啊，你對那個東野小郡主了解的多麼？”

水生嚇了一跳，轉首說：“塵爺沒走也沒個靜。”

“你都知曉些什麼？跟我說說唄？”侯卿塵執著道。

“塵爺想聽什麼？”

“就從第一次出現在侯府講起吧。”

……

染跑進后院袍澤樓里，同一眾媳婦兒、丫頭歸攏起各草藥。染才蹲下來，隋立馬就闖了進來。

染不樂意搭理他，眾人也不知端倪，只覺氣氛古怪得很。

“都出去。”隋冷森地道。

聞言，眾人趕退下。染還是不吱聲，就鼓搗手中那些曬干的草藥。

“與我置氣就不要了？可知現在是什麼天？”隋抓手中的斗篷，嗔道。

他蹲到染旁，替把斗篷披在肩上，說：“這樣好不好，以后但凡跟東野沾邊的事，我全讓娘子陪在邊？”

“我沒那閑工夫。”

“那娘子是對我沒信心……”

染回手就是一揮，隋重心不穩，側栽倒在地。但他不急于起來，就那麼單掌撐地眈向染。

“你別不要臉了，我就是心里不爽！就想跟你使子，就是矯，就是跟你作！怎、怎麼樣？”

隋低低地發笑，將子移過去，道：“隨你啊，你想怎麼樣都行，是打是罵，或是要我干別的事。只要娘子能開心，我怎麼著都行。就是別不理我，行不行？”

“離我遠點！”

“你到現在都不問我，凌恬兒都跟我說了些什麼，是就不在乎吧？因為你了然我是什麼態度。”

染用肩膀使勁兒撞他，道：“人家對你一往深，你就不麼？”

“我厭煩。”

“你當初不是也很厭煩我。”

隋按下染還在歸攏草藥的手，爭辯道：“我沒有厭煩過你，當初待你不好，是想攆你離開我，跟著我那樣一個廢人，不是糟蹋你一生麼？”

“哦？是麼？在我們沒來錦縣之前，你也沒有厭煩過我？”

隋攢了攢結，垂眸說：“那時候是你厭煩我，每一天我都能的到。我后來想，也許是那時候我們在雒都，有家曹家太多眼線看著，你不敢表真吧。”

染把下頜磕在膝上，歪頭看向他，說：“我如果沒有替你治好，也沒有為侯府賺來錢，你還會喜歡我麼？”

隋有點明白的意思了，道：“你覺得我對你亦是？要是凌恬兒為我付出的更多，我也會接納？”

染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不是一直都在等待這個時刻麼？就是想看看隋要怎麼面對。可這一刻來臨時，卻與想象的截然不同。

沒什麼雨腥風，反而安然的出奇。

“還記得你摔傷了的那個晚上麼？我們住在錦縣外的山腰上。”

“記得呀。”那是染穿來的第一個晚上，當然記憶深刻。

“你執意扶我回榻上睡覺，然后我摔倒在你上，我們就接吻了。”隋頂著一張緋紅的臉皮兒，深地道。

染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才好，支支吾吾地說：“那次，不算數。”

“那晚你第一次搶我的被子，害得我一夜未睡。你可知……”

“我不是故意的，后來不是跟你道歉了嘛！”

“聽我說。”隋又往跟前湊了湊，“那一晚你都在我懷里囈語，從那天開始，每一個你跟我同床的夜晚都是如此，抱著我、著我，與我親無間。”

“你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就有那麼幾次嘛，我不小心……”染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又突然瞪大眸子，“原來你那時候沒有睡著，你在裝睡，我以為你沒醒過來，你居然騙我！”

“開始是怕你難堪，后來就有點。”

“隋！”染愧至極，雙臂力一推，又把他推仰在地。

隋環住的腰輕輕一帶，便將按到自己前。

二人眸子對著眸子，對著。

染被他那炙熱的眼神攪得心神不寧，特想逃離，卻被隋用手臂箍得彈不得。

“我能重生是因為你啊，做個廢人有什麼資格喜歡你？可是真慚愧，到現在還是由你在外奔波，你總讓我覺得自己無能又卑微……”

染闔眼親了下去，呢喃地道：“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再糟糕莫過于這二年景，你是這北黎王朝最、最卓絕的男兒郎，我不允許你這樣說自己。”

隋啜著的，癡癡地說：“這就是我你的原因，你自始至終都給我希，平我心中所有的暴躁、怨念、恨意。得你這樣的娘子，是我三生有幸。”

“你這不笨了呀，會甜言語的，不是老說自己詞不達意麼？”染進他的頸窩里，咯咯地笑道。

“染染不生氣了？”隋起的后頸，溫道。

“我……”

“哎呀~我的媽呀！”

榮旺蒙住眼睛撒就往外跑，他怎麼這麼倒霉？剛從后院回來，不過是來袍澤樓里取點東西，怎麼就撞上這一幕了？咋就沒個人提醒他侯爺和夫人在里面？

再說霸下洲里是連床榻都沒有了麼？二位主子就那麼在地上……敢這是冬天，不然跑到大興山里面也未可知。

“你，你不知道地上涼嘛？怎麼不應一聲？”

染和隋終于從地上站起來，赧極了，剛才太過投竟然沒在意到周圍。

“氣氛正好……我不是怕掃了娘子的興。”隋窘笑說，橫豎他是不要臉了，反正他這建晟侯的面就沒保住過，闔府上下誰人不知？

染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了，“暖和點沒？”

隋將的纖手握在掌心里，勾目笑：“我連心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