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寧梧高適中，和染差不了多。只不過比較矯健，穿上中規中矩的侍衫后，看起來有那麼點違和。幸而現在傷病未愈，面憔悴，整個人看起來沒甚麼神。鄧媳婦兒又故意把往土里土氣上打扮，愣是把煞氣十足的寧梧弄憨的村姑。

染搔了搔眼眉，覺得鄧媳婦兒捯飭的有點過頭。鄧媳婦兒來到邊的時間雖短，對卻足夠忠心。

主子是沒有表過心思，可鄧媳婦兒心里明鏡，這位寧姑娘甭管是啥份、有啥本事，得承認的底子很不錯。深目高鼻，櫻桃小，眼神特像后院里豢養的那幾只兇猛的鷹隼。

這樣一位姑娘，讓隋救回府中，親自開的衫幫其包扎傷口，該不該看的地方全都看過了。鄧媳婦兒不明白主家留下寧梧的用意，可得替染看住這寧姑娘，萬不能讓寧梧有勾搭侯爺的機會。

寧梧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做慣了，不管心里面怎麼想，表面上都是一副冷冷的模樣。不卑不，把疏離拿的恰到好。

“要不還是換一吧？”染訕訕地笑道，“寧梧年方幾何？”

寧梧單手撐著桌角站立，欠說：“廿一。”

“年長我二歲。”

染驀地想起凌恬兒來，覺得寧梧和凌恬兒確有很多相似點。不同的是，一個是份高貴的一國郡主，一個則是負多條命的在逃殺手。

“主子終究還是主子。”寧梧謙卑道，“我這樣好，就不勞煩鄧家的再費事兒改。”

染只覺寧梧能屈能，遂淡淡笑了笑，準備帶上眾人出府。

隋早一步得了信兒，立在霸下洲門口候著，見到染后還跟著寧梧，頓時心下一滯，染這膽子未免太了吧？

“侯爺在這兒做什麼呢？當心著涼。”染揚了揚手，示意鄧媳婦兒帶寧梧先去西角門口等著。

“哎……”隋間一下，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你還能看出是原來的寧梧麼？”染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傷勢未愈，要不是實在憋不住，怎會央及我出去？”

“要是中途跑了呢？”說到底，隋還沒有完全信任寧梧。

染往他前湊過去，頗為自信地道：“得讓知道外面有多危險，才能更珍惜咱這世外桃源。人心都是長的，殺手也有啊。何況我給用藥，的命攥在我手里呢！”

隋眉頭鎖，把薄抿到發白。

“你要代我什麼事兒？”

隋思量片刻，才道：“我想讓你去次縣衙，還有邊軍那里一趟。”

染立即反應過來，拍了兩下額頭，說：“我早該去的，這段時間忙糊涂了。借著陸榮那伙流寇的事，去跟苗刃齊和康鎮他們道個謝。”

“郭林他們盯了苗知縣不日子，除去那晚截獲一只信鴿，再沒發現他與外界有什麼異常聯系。”

“我直接去知縣老爺府上拜訪吧？原先咱們得端著你那建晟侯的款兒，再怎麼落魄也不能先低下頭。這回有了由頭，我去破破這個冰，先把知縣老爺的家宅蹚順溜。”

“你確定要帶上寧梧？”

“我見機行事，侯爺放心。”

“娘子，你不要有負擔，就當作是去串門兒，和苗刃齊的眷隨便聊聊。旁敲側擊一下即可，就算什麼都沒打探出來也沒關系。”隋不由得握住的纖手，“這事兒本不應該讓你去做。”

“別酸，千萬別酸。”染故作輕松，復問道：“康將軍那邊呢？你是想知道關于東野使團過境的細節吧？”

“康鎮上次來府，說是提醒實則是變相警告。大興山是邊戍盲區，那兒是他的心患。”

“目前對咱們來說，不管東野那邊有啥舉，千萬別波及到咱們上才是。”

隋斂眸，微揚起角，贊道：“娘子就是聰慧。”

“是侯爺教得好。”染揀好聽的說，又調戲道：“我去試試看，你在家里要乖乖聽話哦~”

不等隋應聲，染已輕步走出垂花門。隋了自己發燙的耳垂，還喜歡被染這麼逗弄的。真是日日都能給自己帶來驚喜，他以為已經很了解了，可卻總能在不經意間再給他帶來新的。

“侯爺，咱們回屋去吧。”榮旺兀地出現在后，“水哥兒跟勝旺一并隨夫人出府，您就放心好了。剛才小的已讓底下人把東西都備上車，雖不是什麼貴重什，好歹是咱建晟侯府的一點兒意思。想必苗知縣和康將軍他們會收下。”

“郭林他人呢？”

“他剛才在后院喂鷹隼來著，那畜生刁，只吃，這會兒應該和李老頭他們去后面山里了。這麼冷的天氣，山里也剩不下什麼。他這幾日晝伏夜行，在錦縣府衙前后徘徊，甚是辛苦。”

隋邊點首邊往東正房里走去，“咱們還是缺人，一個寧梧哪里夠？顧將軍那邊回信兒了麼？”

原本打算到那幾家店鋪暗訪，如今卻臨時改了目的地，不過于寧梧來說沒多大影響。

水生和勝旺在前面趕馬車，鄧媳婦兒和寧梧在拱廂左右兩側坐定，時不時開簾子往街市上去。

這日雖有些寒冷，但日頭很足，在街上行走的路人不在數。

染懶懶地靠在拱廂壁上，上的大氅足夠暖和。雙手揣在皮袖筒里，手心里還焐著一個小手爐。隋到底是多怕凍著？讓勝旺他們拿過來的防寒件比鄧媳婦兒幫準備的還要周全。

“如何？”伴著碾的車聲，染問道，“可有看到通緝告示？”

寧梧轉回，輕輕嘆口氣，“好像沒有。”

“正好去知縣老爺的地盤，更方便打探盛州那邊的事。”染寬說，“許是錦縣比較偏遠，誰都想不到你能逃到這里來。”

“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逃來的。”

“你在哪兒的傷？是在盛州那邊？還是在逃往錦縣的路上？追殺你的有多人？”

寧梧抬眼看向染，苦地代道：“是那晚我把消息放回去后，突然被一伙人包圍住。我沒想到有一日，自己從殺人者變被殺者。那時候本來不及思考，只知道拼力廝殺。是先被那些人砍傷之后，我搶過其中一人的壯馬，竭盡全力逃了出來。”

“先傷再逃出來，路上沒有人圍追堵截麼？”

寧梧渾一凜，還沒有愈合的傷口又開始突突地疼痛起來。

“沒有麼？”染坐直了些，重復道。

“沒有……”寧梧只覺后背那一條脊骨自下往上竄著寒意，“真的沒有。”

還沒等寧梧繼續說下去，已被另一側的鄧媳婦兒給打斷了。

“夫人，外面況不大好。”鄧媳婦兒扯開簾子指給染瞧，“沿街乞討的人明顯增多，估著那些跟吃有關的店鋪都得漲價，得病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染順著鄧媳婦兒手指方向去，心里突然想起李老頭他們。第一次見到他們時，就跟外面那些破爛衫的乞丐無二樣。要不然再招募些乞丐回去？等到來年開春墾荒做勞力？

染了這個心思，打算回去找李老頭商量一番。種地的事當屬李老頭在行，乞丐這一行的事，他更是門兒清。當初把李老頭三人半騙半拖的弄回府中，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明年要開墾的荒地多，需求的人數也多，不得不三思而行。

“咱們做不了救世菩薩。”染坦誠說，“這事兒要看縣上那些當的怎麼做。”

一時馬車在一大宅前停頓下來，水生掀開帷幕一角，低聲道：“夫人，已到苗知縣宅邸。”

染脧了眼心神不寧的寧梧，道：“你不要下車了，就在這兒待著吧。”隨手把小手爐遞給，“好好冷靜一下，看看是不是掉哪些細節？之前你對我們講的那些話，有多是確定的？又有多是自己猜測的？”

“夫人……”寧梧聲音抖，神無助地向染。

“沒關系，你慢慢想，我興許還能幫你打聽點兒幕回來。橫豎已在我們府上住下，你是安全的。”

言罷，染在鄧媳婦兒地攙扶下走出馬車。

要說在這之前，寧梧和染之間還有一些芥，那麼在這一刻之后，寧梧已把背后的建晟侯府當真正的救命稻草。

染就是要攻心，不能讓寧梧為建晟侯府的患，得讓寧梧為建晟侯府對外最鋒利的一把刀。

勝旺先一步去叩響府門，俄頃，只見府中有個小廝探出頭來應下幾聲。

沒過一會兒，府院大門敞開，里面一位年約四十左右，形富態的婦人匆匆趕出來。著算不得華麗，一襲檀散花錦大袖長袍加，外套白領鶴氅，發髻梳得锃亮，一點都不躁。團臉雙下，標準的福氣相。

“恭迎侯爺夫人大駕，民婦有失遠迎。”笑藹藹地屈膝行禮，“還侯爺夫人恕罪。”

染與客套兩言，便讓引進府中。看似普通的知縣老爺家宅，在進去以后才知曉別有天。染隨知縣夫人走進儀門，但見中堂外檐下候著不眷小婢，比建晟侯府的人數多了不知多。

知縣夫人一聲令下，眾人忙不迭上前給染行禮。

染不嘆，穿過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擺這麼大的譜兒。要是習慣了這架勢，以后容易變得膨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