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心下一窒，眸微掀，繃了線說：“康將軍今兒是有備而來？”

他只以為康鎮救下染是意外之舉，如今看來里面貌似還有其他文章。他在腦海里迅速搜索起康鎮這個人，他們之間沒有集，沒有，僅僅是聽聞了些關于這個人的事跡。

“確切的說是走了之后又回來了。”康鎮磊瑰不羈地攤開牌，“今日下晌，卑職就在大興山上巡防，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遇到夫人他們？”

隋沒有接茬兒，只饒有興致地端詳他，修長的手指在額前輕輕地了。

對面的康鎮同樣在打量著隋，眼神比隋要明顯幾分，上有一子軍人與生俱來的霸氣之表。

這種強大的氣場隋也有，只是被那殘了的兩條折磨得所剩不多。康鎮給他的第一印象算很不錯，是邊軍將領該有的模樣。

“沒有修建建晟侯府之前，這一片比較荒野，再說……”康鎮的眼神忽然瞟向門首。

原是染親自端著托盤走進來，把一盞熱茶送到康鎮手邊，又乖順地走回隋旁。

染已換一干凈的衫回來，重新勻了臉，理了發髻。

康鎮不自覺地多瞟兩眼，方低下頭呷了口茶。腹嘆，從雒都走出來的大家閨秀就是不一樣。剛才在外面黑黢黢的瞧得不仔細，此刻見了只覺和建晟侯的確很般配。郎才貌，要是建晟侯的雙沒有殘就好了。

“夫人先退下吧，我和康將軍在談要事。”隋皺眉心，他現在正在和康鎮“過招”，染在側反而容易讓他分神。

染已察覺出康鎮有點異常，但苦于沒有機會提醒隋。再則以隋現在這個狀態，染真怕他克制不住，再把自己給暴出來。

很明顯，康鎮沒有苗刃齊那麼好糊弄。

“我不！”染故意撒起，順手拉拉隋的袖，“除非侯爺隨我下去喝藥。小廝剛跟我說，侯爺見妾一直沒有回府，就鬧脾氣不肯喝藥呢？”

“莫胡說！”隋低斥道，“有客在。”

染咬了咬朱，固執地說：“那我就待在侯爺邊伺候。”手下用力，掐了隋一把，又朝忍俊不的康鎮盈盈一笑，“讓將軍見笑，我家侯爺子骨弱，外面變天下雪的，侯爺又等妾等得著急。再急火攻心犯了病，沒大幾個月本緩不過來。”

“哎……”康鎮低頭誒笑，腦子里閃過的卻是染被陸榮劫持時說的那些話：“你有多久沒過人？”、“你帶我私奔唄？”、“我家侯爺更不值錢。”。

“侯爺和夫人真是伉儷深，教卑職好生。”康鎮驀地站立起，不打算再跟隋繞下去，直接道：“侯爺，大興山上有跡可循，人為走的痕跡一直延到東野境。”

“哦？”

隋自知攔不住染那張，索作罷。他早就沒啥形象可言，只故作從容地瞅向康鎮，當下最要的是要弄清楚他的來意。

“不過侯爺家后面那片荒地，大部分本就屬于東野。只是東野前些年疏于管理，又靠在錦縣這邊，咱們才多看顧兩眼。”康鎮自顧自地說道，“侯爺，年關將近，這地方容易出事兒，你不得不防。”

“你在說什麼？”隋稍驚詫，難道康鎮不是來底兒的？

“侯爺得加強府外的防范才行。去歲勉強太平，今年卻未必如此。離到年底的時間還早，已有流寇在縣上到作案。沒甚麼要事，夫人晚夕時還是盡量出門為上。”

“多謝康將軍的提醒。”

康鎮搔了搔眉尾，清脆地笑道：“侯爺，今天能見到你，我真是三生有幸。你的戰績卑職耳聞多年，待你回到雒都時，我人已在錦縣上。如今你也來到錦縣，我真不知該不該高興。”

“言重。”隋看不準他的心思，“康將軍真不必如此。”

康鎮雙手抱拳，道：“那卑職就不再府上過多叨擾，這先告退。”

染暗松一口氣，正準備替隋把人送出府外。康鎮卻忽然湊上前，意味深長地說：“侯爺，您這雙真不能治愈麼？我認得幾個資深老醫者，要不過段時間把他們介紹到府上來？”

“在雒都時被太醫院診治多時都沒有用，這窮鄉僻壤的還抵得過京城？康將軍大可不必為我費心。”

康鎮不再強求，叉手行過禮，沒頭沒腦地道：“夫人，今晚你說的那些話，我過后會代下去，絕不讓屬下向外一個字兒。苗知縣那邊亦會一并支會，這點請你放心。”

康鎮大咧咧地走出霸下洲，卻讓坐在椅上的隋徹底惱怒起來。

染心臟怦怦跳，沒顧上后的隋，只想把眼前這座大佛先送出去。

然后剛剛理好傷口的勝旺就遭了殃。他被隋到跟前問話，把今兒隨染從出門到回府的所有細節，丁點不落地復述給主子知曉。

“夫人還說了什麼？”隋怒目圓睜，“不許對我瞞！”

在當時那個場景下，染說什麼都不為過。可是萬一陸榮那些流寇在知縣縣衙里說話呢？再說除去陸榮他們，還有康鎮手底下的眾多兵，隨便宣揚出去點什麼，對建晟侯府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康鎮看似獷，心思倒是細膩，替染解決掉最后這個大麻煩。在錦縣上，康鎮發話自然很管用，只是那些話怎好讓隋知道呢？

勝旺哭喪著臉，本來就對沒有保護好夫人而到自責，再被隋咄咄問，更覺得不好“出賣”夫人。然則面對暴跳如雷的主子，他還不得不說，是以著頭皮把染對陸榮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的告知給隋。

染那廂送走康鎮后，撒便往霸下洲里跑。當看到勝旺那委屈吧啦的面孔時，就知道自己終是晚了一步。

“夫人，小的對不住您。”勝旺一手捂著傷的手臂，就勢便要給染跪下去。

染連呼吸都沒捯勻，又趕上前把勝旺扶起來，“行了，行了，快點下去歇著吧。都了這麼重的傷，折騰你做什麼？”回首喊來榮旺，把人拉了出去。

“你別這麼看著我，有什麼話咱們進去再說。”染眼神閃躲，指了指東正房，“我怪冷的。”

撇下氣到發抖的隋跑進房中，卻把鄧媳婦兒和紫兒嚇得夠嗆。二人守在西正房門首，小聲道：“我們要不要過去拉一拉？侯爺這個樣子太可怕了。”

“拉不住的，我爹爹就那副德。”隋已見怪不怪，他拉們二人回屋，“爹爹脾氣暴躁，只有娘親能制得住他。”

“以前也是這般？”鄧媳婦兒幫紫兒一起為隋鋪床，又替隋搬來一床厚實棉被，“今兒外面變天，下半夜屋子里肯定要冷。”

“是啊，爹爹以前鬧得可兇了。”隋像個小大人一樣搖搖腦袋，“近來好了許多，但今天晚上……”

“今天這事兒怨不得夫人……”鄧媳婦兒才講出半句話，就聽到東正房里傳出一聲皿摔碎的聲音。

鄧媳婦兒一個激靈跳下床，張地說：“壞了，這是咋回事？我過去看看吧！”

“你進不去的，爹爹一準兒把門反鎖了。”隋拉住鄧媳婦兒，“爹爹就是傷自己，也不敢娘親一下的。”

“你說話當真？”

“爹爹向我發過誓，他再欺負娘親一下，我和娘親就會離開這個家。”隋努努，一本正經地道。

隋蹲在地上撿著碎碴子，染剛剛不小心碎了一個茶盞。本要彎腰來撿，卻被隋攔下來。以往隋早跟染嚷嚷起來，今天如此沉，哪像他的格？

“喂~你能蹲得下去麼？膝骨疼不疼？”染半俯下子歪頭瞧他，“外面下了雪，明天肯定會變冷。榮旺他們怎麼沒給你找件厚衫穿？”

隋慢慢站起，把碎碴子收好放到旮旯里。染跟在他后，蹙眉道：“當心傷了手呀？我說，你能吱一聲麼？我當時跟流寇說那些話不是為了激他嗎？你不要生氣，康鎮真是的非得說出來，我……”

隋收拾好碎碴子，方轉過，頷首凝眼前喋喋不休的染。

染被他那眸里發出的寒意嚇得閉上，下意識地了脖子，還以為隋要出手打。

“你哪里不值錢？”

“嗯？”

“誰說你不值錢？”

染踮起腳尖，抬手去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啊，怎麼說起胡話啦？”

隋攥住那只要收回去的手，放在邊輕輕吻下去，“我是很生氣，氣到要發瘋。因為出事的時候我不在你邊，我的夫人豈能容那些腌臜貨凌辱？我現在就想去縣衙里，把那個陸榮的千刀萬剮。”

“你別這樣，苗知縣他們會置好的。你現在對外是個殘廢，看那康鎮多明，我老覺得他在探你的底兒。他是不是猜到咱們和東野人有來往？不過他救了我的命，我想好好謝他呢。待哪天讓郭林替我去邊軍里送點吃食吧，你說好不好？”

隋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話，驀地攏住染，帶懷中。他地擁著，薄啜在的耳際上，喃喃地說：“娘子，不要跟別人私奔，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