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奇怪,侯爺不是過來勸我的麼?”染湊過去,用五手指頭在他眼前晃兩下,“這才過去多大一會兒,咋自己還抑塞上了?”
隋抬眸凝視眼前人,驀地掌抓住,“用不著對我講得那麼細致,你花在哪里不必告訴我。”
“不是你自己問我的嘛!”
染想往回手,卻被隋握得的。他細長的眸里籠罩著一層道不明的氤氳氣息,令染有些害怕直視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隋覺得他的真笨,在面前總弄潑墨畫煤的結果。
染見他半吞半吐,彎眸笑笑,“我懂的,我懂的。”一面說,一面又試著從他掌心里出來。
好在隋忽然從外面跑進來,見到義父在這里,忙朝外喊話:“爹爹在這兒,把湯藥端這屋來吧!”
聞聲,隋才將染松開,正襟危坐在羅漢榻上。心說,隋這小崽子可真會挑時候出現!
“待來年開春兒,得給大請個教書先生回來開蒙。再這麼下去,心都玩兒野了。”隋拿過水生送上來的湯藥,喝下一口,又轉頭看向染,“這湯藥是越來越苦,我什麼時候能斷了它?”
隋不理會義父,挪著小跑到染懷中,與咬耳兩言。須臾,染和他便咯咯地低笑起來。隋見了愈加生氣,他們母子倒是深義重,自己這個父親卻像是個外人。
捻指,已來至蕓兒和金生的婚期。
劍璽元年,十月初十,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關起建晟侯府的大門,闔府上下二十來口人,廢去那些附贅懸疣,替他們倆辦了場簡易卻很溫馨的婚禮。
被金生親手藏起來的那幾壇金鞭酒終于派上用場,不等隋提醒,他自己已備好當做合巹酒來喝。還把隋那個小大人借過去,在他們的房床榻上滾了好幾圈,期他們倆能早日生下個大胖小子。
蕓兒本名做戴小蕓,金生則常澎。倆人親之后,蕓兒便為常家娘子,戴夫人。用著這個份,替染在外回來四個新侍。
其中兩個稍微年長些,之前在別人家里做過事,一個珍兒、一個珠兒,被染送到蕓兒邊,另把府上一個辦事機靈的小廝兒,名為順意的撥給蕓兒。
他們幾人為支撐米鋪的全部人員,暗地里還肩負起聯絡侯府與店鋪之間的中轉地。
染自己亦留下二人,一個夫家姓鄧,街坊四鄰都喚鄧媳婦兒、鄧家的。夫家前幾年出意外橫死他鄉,去年兒子突然得了急疾也跟著亡故。原本孤苦可憐的一個婦道人家,卻突然被旁人說克夫又克子的掃把星。
氣結想不開,往房梁上搭了條三尺白綾,想要了結自己。可天不遂人愿,家那房梁突然折掉,愣沒讓死。于是豁然開朗,要好好活下去。這才出來找事做,被蕓兒那心地善良的主兒給遇上了。
染不在乎那些傳言,瞧第一眼覺得很投緣,便把留在邊。之后也證明,自己的選擇很正確。
這鄧媳婦兒真乃后宅里做事的一把好手。子剛強,骨子里帶些潑辣的勁兒,做事不拖泥帶水。典型的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另一個則是個才留頭的小丫頭,喚作紫兒。做事很一般,卻能和隋玩兒到一塊去,日日牽著隋前院后院地瘋鬧。他們倆在哪兒,哪里就有歡聲笑語。有這樣一個開心果在邊,染覺得也很不錯。
金生和蕓兒在布置的房里居住了三日,第四日掌燈之后,他們一行人便趁著夜離開建晟侯府。蕓兒舍不得染,抱著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最后是被金生攔腰抱到馬車上的。
染心里也不舍,蕓兒陪著吃過多苦,替承擔過多勞作活計?但得繃住臉皮兒,不能在這個時候跟蕓兒一樣。
“夫人放心,米鋪那邊我們過去再拾掇幾日,爭取下個月就開張。”金生沖染欠叉手,極力掩蓋住激的緒,“以后……侯爺……就有勞夫人多費心。”
“我會的。”在紅的燈籠下,染苦苦笑道,“侯爺不能出來相送,金生休要怪他。這幾日七八石稻子已送到延邊街那邊,一定要妥善保管,有什麼事提前派順意回來送信兒。”
兩廂簡短地代一番,幾輛馬車已悠悠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郭林和水生等人在側均沒有做聲,只是在夜的掩飾下,跟在幾輛馬車后面,走了好幾里路。
染在門首呆呆地站了會兒,后的鄧媳婦兒忽地上前,替披上一件厚衫,“夫人,人已經走遠,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染拿過帕子拭了拭眼角余淚,笑說:“我這眼窩越來越淺,總想哭呢!”
“夫人和蕓姐兒主仆深。”鄧媳婦兒攙扶著染走回府中,“奴來的時間雖短,但看得真真切切。”
“蕓兒走了,你和紫兒就搬到西耳房里去住吧。”染站在霸下洲前,著屋明亮的燈,“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們都來錦縣上一年多了。”
“夫人,天氣越來越冷,炭火還是應該再預備些才是。再往后三九嚴寒的,炭火的價錢會越來越貴。”鄧媳婦兒替染了外衫,說道。
染一想起去年大家忍挨凍的形,心里不由得難起來。
不至九百兩銀子,拋去府上各種開銷和支出,剩余的又在幾家店鋪里,手頭上早就變得很拮據。
“奴認得幾家賣炭火便宜的地方,就是炭火質量一般。”
“怎麼個一般法?”
“大戶人家用的多是無煙、煙的炭火,我們窮苦人家自然用不起,只要燒了暖和就。”鄧媳婦兒細心地解釋道。
染了然的意思,說:“那我們就好的、一般的攙著買。省點是點,侯府不富裕,我從沒瞞過你。”
“想當初多人家都不肯用奴,要不是夫人好心收留,奴現在只怕早已死。”
“不提那些,咱倆有緣。”染拍拍的手臂,“我過去服侍侯爺,你下去跟紫兒拾掇拾掇吧。讓哄大早些睡,不能天天就知道玩兒。”
“諾。”鄧媳婦兒欠應道,一徑往西耳房那邊去了。
隋就佇立在房門之后,染推門而進,差點把給嚇一跳。
“嚯~你披頭散發跟個吊死鬼兒似的,藏在這兒嚇唬誰呢?”染了心窩,“怎麼,沒讓你出去相送,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們已走?”隋站在燭影之下,被一皓白里包裹著,“金生本常澎……”
他自顧轉過,幽幽地往里間臥房里走,“我們剛去漠州那年才十六歲……算起來他比我還大上一歲。如今才討上娘子還是因為我……”
“所以你得趕好起來啊!”染趕到他旁,低頭瞧了瞧他那雙藏在袴里修長的,使壞般抬踢去一腳。
隋單膝一彎,卻沒有摔倒下去。他回眸眈向,淺淺笑說:“夫人想干什麼?”
“看你的結不結實?”染趕向旁邁一步,“這麼看來恢復的不錯。這幾日有沒有在屋子里跑兩圈試試?”
“沒有。”隋挪腳步靠向,“不然夫人再踹我一腳?”
“你有什麼特殊癖好麼?喜歡被人打呀?”染從他臂彎下鉆出去,趕往臥房里面跑,“喂~有本事你跑過來抓我呀!”
染的激將之法很有用,隋立即加快腳步,了幾大步就把染抓在手里。沒打算躲,仰起頭笑問道:“怎麼樣?你上有啥覺?”
隋下意識地彎曲兩下膝骨,有點不大相信地說:“覺不像是我自己的,有些使不上力氣。不過不太疼了,我是不是已算痊愈?”
“哪能呀?”染拉他回到床榻上坐定,隨手擼起他的袴兒,“你的這些傷病會跟你一輩子,恢復如初是不可能的。”
在他的雙上又按又掐,也不知道那些位找的對不對。隋早就習以為常,從開始的極度不適應,到現在甚至還有點。
“明兒起別練走路啦,讓郭將給你找點沙袋什麼的……”
“練什麼?”隋明知故問,“你想讓我練什麼?”
“呀!”染了他的小肚,“哪有將軍像你這麼瘦?以前你打仗時有這麼瘦麼?”
隋向寸寸靠近,嗓音低沉地說:“你喜歡我結實一些?”
“不是我喜歡,是你得結實一點兒,不然怎麼保護我……和大。”染笑瞇瞇地道,“不過也不能太明顯,否則被有心人看出破綻又不好辦。你整上還得保持清癯材。”
染褪去外衫,在臥房里簡單洗漱一番。待再度回到床榻上時,隋已把被子鋪好。這幾日他總是先躺在里面,待染上來時,再把暖熱的位置讓給。
“金生把米鋪那邊拾掇完,就得替我再跑一次盛州;明兒郭林和水生也要再過東野那邊去一趟。”隋向頭頂上方的承塵,嘆道。
染慢慢躺進被窩里,舒服地了個懶腰,方說:“我看侯爺是裝不住了。以前還說要在霸下洲里運籌帷幄,腳沒怎麼會走呢,已開始琢磨起要飛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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