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雪知道，自己這番話在這個時代說出來，足夠大逆不道了。

在這個男尊卑的社會背景下，的言論驚世駭俗，尤其是在場的大多是男人，可能本無法認同的觀點，而為數不多的人，卻已經被這個代代相傳的固有行為模式，磨平了棱角。

但現在無法克製，覺得老夫人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害了一條無辜的人命，這就是老夫人的狹隘和愚蠢，導致了這樣的悲劇。

所以顧昭雪沒打算停下，的眼神冰冷地如同利箭，直直的在老夫人的上：

“退一萬步說，兒嫁了人，難道就不是鄭家的人了嗎？上流的不是鄭家的嗎？就算你擔心財產被兒帶到別家，找個婿贅不就能解決問題嗎？”

“明明沒多大的事，卻被你一手弄了現在的樣子，你可有為你的兒子想過？你殺了他的兒，你讓他怎麽麵對你這個母親？”

“這世上多男人，三妻四妾，嫡庶子眾多，家宅不寧，生活一團。鄭員外潔自好，與夫人舉案齊眉，這本該是一件令人稱道的好事。但在你眼裏，就因為鄭夫人生不出兒子，卻偏偏了個惡事！”

“你自己也是人，你的命運束縛在狹隘的天地中，讓你鼠目寸，隻能被地接現實，所以你現在又要用你的標準，去禍害你的親孫兒嗎？”

說完這番話，顧昭雪頭也不回地轉進了船艙，回到房間，沒再理會外麵的事。

但的這些言論，在所有人的心裏，卻仍然留下了痕跡。

鄭玉保覺得很疲憊，整個人像是忽然間老了十歲不止，他看向胡正青，拱拱手：

“胡兄，我知道你素來清廉，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到底是我娘，還請胡兄能夠通融，讓我帶回去，自行理。”

這案子本不複雜，但複雜在祖母殺了孫這個事實，對鄭玉保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但這個年代，也有所謂的民不舉不究一說，胡正青這次並非在衙門裏升堂問案，而是以朋友的份幫忙的，所以鄭玉保提了這個要求，他也就順勢同意了。

鄭玉保親自抱著鄭敏兒的離開，鄭夫人隨其後，連個眼神都沒給老夫人。

經過這件事，已經心死了。

從前總覺得，隻要自己恭順孝敬，婆母遲早有一天會被，然後真心接納。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這些年在鄭家逆來順，有任何委屈從不對鄭玉保多說，隻默默地一個人承，甚至還教育幾個兒，要孝順祖母，要姐妹友，要諒父親。

或許正因為如此，鄭玉保看在眼裏，才對越發重。

可做了這麽多，都比不上一條“生不出兒子”的罪過，最小的兒死了，死在了如此可笑且可悲的理由下，萬念俱灰。

翡翠攙扶著老夫人，也從船上離開，回到鄭家自己的船上，然後兩條原本靠在一起的船很快分開，漸行漸遠。

***

天已經全黑了，胡正青吩咐手下把船開到最近的一個碼頭，休整一夜，明日采買齊了東西，再繼續趕路。

柳青楊沉默不語地回到房間裏，腦海中似乎還回想著顧昭雪說的那些話，隻覺得這個子果真與眾不同，就連想法也新穎獨特。

而此時此刻，顧昭雪氣鼓鼓地坐在房間裏，倒了一大杯水灌下去，才算平複了心中那煩躁的緒。

“很生氣？”陸沉淵從門外進來，順手關上了門，在的麵前坐下，問著。

“嗯。”顧昭雪不瞞他，點點頭，“很氣，非常氣！”

顧昭雪所的時代，讓在這個世界有著異於常人的思想覺悟，對於老夫人覺得兒子才能傳宗接代的想法，雖然不認同，但是也能理解。

畢竟，在那個和諧民主富強文明的社會裏，也還有許許多多重男輕的人，層出不窮。

讓真正生氣的，是老夫人後來的行為——在發現敏兒吃了有毒糕點的時候，明明可以阻止和呼救，可是卻沒有。

為了瞞自己的罪行，眼睜睜地看著敏兒死在了麵前，甚至做出了拋的舉。

如果事一開始，隻是敏兒誤食了有毒的糕點，那麽發展到後來，老夫人就了真正的蓄意謀殺。

老鼠藥的毒是很強，但看到敏兒的時候，敏兒還沒毒發，萬一營救及時，說不定敏兒不會死。退一萬步說，就算敏兒沒能救活，真的死了，那老夫人也的的確確為了救敏兒，而做出過努力。

那樣的話，至證明老夫人還是有慈之心的，至證明對敏兒還有疼和不舍。

可偏偏什麽都沒有做。

從這件事裏，顧昭雪隻看到了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為了一個可笑的想法，眼睜睜看著那麽可的小姑娘命喪黃泉，卻無於衷。

陸沉淵大抵能明白顧昭雪為什麽氣，為了平複的緒，隻得轉移話題：

“你方才在外麵說的那番話，有道理的。”

“你不覺得驚世駭俗？不覺得我不備子該有的三從四德？”顧昭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跟他討論起這個話題來了。

猶記得之前關於林婧的事，他們也曾討論過，那個時候陸沉淵就表現出一種超出時代的想法和覺悟，他不認為人理所當然地稱為男人的附庸和從屬。

“不覺得。”

陸沉淵搖頭，斬釘截鐵地說出三個字，然後輕笑著解釋：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帝王的後宮，應該是這世界上人最多的地方。都說是百豔匯集，良辰景，卻不過機關算盡，謀生謀。”

“人的手段、能力、心智、謀略，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比男人差，隻不過們缺一個可以施展才華的舞臺。了後宮的人，麵對那波譎雲詭的算計和刀劍，能笑道最後的就是贏家。”

“試想一下，倘若子也能出將相，能朝為，讓們把所有的能力手段，都用在造福百姓、澤被蒼生的大事上，而不是深陷在爭奪帝王恩寵的泥淖裏，又會如何？”

“名垂青史，萬古流芳，說不定也有們的一席之地。”

顧昭雪被他說的心神漾，眼眶也有些熱熱的。

是真的沒有想到，在這個地方，這個時代，還能找到一個能理解想法的人。

而更加幸運的是，這個人欣賞，喜歡，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