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啊！”

卞氏剛剛表演完畢，張儉就迫不及待地大禮參拜，道：“大漢立國近四百年，皇帝昏庸，士人兼并，吏貪婪，宦弄權，以至民不聊生。先有黃巾之，后有遍地烽火。如今更有董卓政，殺太后，屠公卿，百姓，如今……大漢氣數已盡矣！老朽張儉不才，請殿下應天意，順民心，為江山社稷之主，君臨天下以拯萬民！”

言畢，以頭地，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勸進文書雙手舉起，用最謙卑的姿勢，靜待劉偃的抉擇。

這是最為標準的勸進形式了。

然而，正在這時——

“什麼？你這老頭，要勸王上做皇帝？這皇帝有什麼好的？”環佩叮當，一個二十多歲的麗婦人，從殿外走了進來。

劉偃趕道；“嬋兒莫一口一個老頭的。這位老先生，可是士林領袖張儉，不得無禮。快，快見過張老先生。”

“我就是為他張儉來的。”那婦人冷笑著對張儉道：“做了皇帝要你們士人稅，你們就說皇帝與民爭利，不但要造反，還罵皇帝是無道昏君。不讓你們稅，皇帝倒是了圣君了。但國家怎麼辦？最后，這錢還不是小民出了，弄出又一場天下大？皇帝又了無道昏君。哦，便宜都讓你們士人占了，壞都讓皇帝擔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要我說，這皇帝誰愿意干誰干，反正我家王上是不干。”

“我……”

張儉被這婦人堵得直翻白眼。

事到如今，他當然猜到了這婦人是誰了，不是他未曾見過的妹喜、馮月兒或者樓蘭王曼麗珠，而是一個未曾料到的人。

前大將軍竇武之，桓帝皇后竇妙之妹，竇嬋！

當初，桓帝駕崩，太后竇妙主政，和劉偃弄得相當不痛快。

不過后來，劉偃收服西域三十六國，威震天下，竇妙服，愿意和劉偃和解，將妹妹直接嫁涼州。

整好趕上那時候，宦矯詔發政變，大將軍竇武被殺，掀起第二次黨錮，竇氏一族的權力也灰飛煙滅。

還是多虧了這場不清不楚的婚事，竇氏一族才避免了被斬盡殺絕的下場，只是被流放到涼州而已。

這可完了！

張儉見到竇嬋之后，不心中一涼。

他暗暗忖道：竇氏西遷之時，竇嬋年紀還小，聲不彰。現在看來，這竇嬋長大之后，也是一個不輸于甘、卞二的絕佳人啊！

劉偃剛才稱為“嬋兒”，更是足見寵。

竇嬋如此反對劉偃做皇帝，那枕頭風一吹……肯定比我這老頭兒說話管用啊！

還有最關鍵的，竇嬋剛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后漢自武帝立國以來，朝廷和士人的關系就沒有理順，國庫收只有前漢的兩，沉重的賦稅在了小民上。皇帝稍微一加稅，就可能引發天下大。

仔細想來，還真是背黑鍋皇帝去，士人來。

如果劉偃登基為帝，士人就肯乖乖稅了？那怎麼可能！奪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說不得又要殺個尸山海，說不得劉偃要被罵為與民爭利的無道昏君。

劉偃真是何苦來哉？

“秦王，秦王殿下，您聽老朽說啊！”張儉心思電轉，竭力相勸道：“老朽雖出士人，但從未認為，如今的局面士人無罪。但是，天下萬千百姓何其無辜？請秦王為天下百姓計，出兵，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間啊！”

“天下百姓麼……”劉偃眉一挑，道：“張老先生，今天你已經到敦煌書院，參觀過了吧？”

“參觀過了。造紙印刷、曲轅犁、種痘，都乃改進民生之利，土豆一出，更是功德無量，可使天下永無饉矣！所以，老朽請秦王速取天下，以拯天下萬民啊！”

“不，不，不！”劉偃微微搖頭，道：“張老先生，誤會本王讓你參觀敦煌學院的目的了。”

“此言怎講？”

劉偃道：“如今天下遍地烽火，本王卻在涼州按兵不。有人猜測，本王是惜羽，不愿意被天下人罵做臣賊子。還有人猜測，本王是沉醉于溫鄉中，早已沒了之前的雄心大志。其實，這都不對。敦煌書院的一切足以證明，本王一直有意為天才蒼生謀福。毫不夸張地說，若此時本王出兵，對天下蒼生最為有利，本王何懼什麼天下罵名？又有什麼溫鄉，能讓本王沉醉？”

張儉滿面疑，道：“那……那秦王，為何直到現在，不出兵呢？”

“因為現在時機未到。”

說話間，劉偃將幾案上一份公文拿起，道：“來人，將這份報，給張老先生看看。”

“是。”

自有將那份公文取了，轉給張儉。

原來，就在張儉離開的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天下形勢已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袁紹在冀州起兵，發出檄文，號召天下人，共同討董。如今聚眾已近二十萬！

這還沒完！

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東郡太守橋瑁、山太守袁、濟北相鮑信……十余名刺史、太守宣布響應袁紹。

這些人掌握了一州一郡的大權，稍微一員，每個人都能員出數萬大軍。

稍微一估損，現在反董聯軍的兵力，已經超過五十萬。

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董聯軍的兵力超過百萬都不是不可能。

現在，天下百姓民心振，都以為反董聯軍占據了絕對優勢。再過上一兩個月，大軍兵發，董卓必定死族滅。

想想看，宦們和外戚們，都已經死絕了，董卓再一死，這天下豈不是落在士人的手中？

到時候，眾正盈朝，大漢何愁不能中興？

“眾正盈朝？眾正盈朝麼？”

張儉看了這份報之后，一口老好懸沒噴出來，嘆道：“百姓們……糊涂啊！士人們的德行，別人不知道，老夫還不知道麼？現在，你們還把希寄托在他們上。如今看來，我大漢百姓，注定要……有此一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