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心說，這不是巧了嗎。

再轉回房，就顯得有些刻意，三爺索大大方方往院外抬抬下：走一走？

晏三合心說：我只想一個人走一走。

但這會再拒絕，就顯得有些心虛，晏三合也索大大方方一點頭：行！

深夜的寺廟，靜得只有蟲鳴聲。

謝知非想著心事，不想說話。

晏三合腦子里理著各種消息，更不想說話。

臨睡前，李不言將的服都洗了，晾曬起來，于是穿了件男式的僧，掛在上空空。

這本是再難看不過的打扮，卻因為散著的一頭黑發，反而微微有驚艷之。

謝知非哪怕再有心事，余掃過，也略略有些心浮氣躁。

但三爺是什麼人？

三爺最擅長的就是心里風起云涌，臉上云淡風輕。

“這應該是你解魔生涯中，遇到的最難的一個心魔吧？”他說。

晏三合搖搖頭。

“還有更難的？”

晏三合點點頭。

好吧，是他淺薄了。

謝知非不吭聲了，安靜地陪走了一段后，小聲提醒道：“明天還要早起，回去吧。”

晏三合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聽話的轉過。

謝知非低頭看看，才發現這人的眼睛是虛空的，沒有焦距。

三爺我就這麼沒存在嗎？

謝知非氣笑了。

這要是在京里，多大姑娘小媳婦走在他邊，心要怦怦直跳。

走到院門口，晏三合子一轉，“你先回，我再走走。”

話是說了，但腳下卻沒。

謝知非見有些魔怔，知道腦子里是在想事，虛虛一點頭，便轉離開。

忽然，胳膊被人拉住。

他腳下一頓，偏過臉，“怎麼了？”

晏三合目微沉，“如果你是吳關月，如果你在流亡，你會藏到哪里？”

謝知非：“……”

晏三合：“如果吳關月已死，如果你是他的兒子，如果你在流亡，什麼事能讓你不顧一切地站出來？”

謝知非：“……”

晏三合：“咱們能不能想個招，引蛇出？”

“……”

謝知非的心，一瞬間怦怦直跳。

……

翌日。

大侄子胡勇一覺睡到天亮，只覺得腳也酸，屁也疼，渾不得勁。

不得勁也得爬起來。

要錢這種事，要甜，臉皮要厚，要勤快，得讓貴人時時刻刻看到你。

胡勇由婆娘侍候著洗漱，用早飯，在胡家人殷切期盼的目中，大搖大擺的上了馬車。

到了關帝廟，他像昨天一樣等在樹蔭下。

等半天，不見人影。

嗯！

貴人昨兒個累著了，怕是要多睡一兩個時辰；

等到中午，還不見人影，胡勇覺得不對了，趕找廟里看門的和尚去打聽。

看門的小和尚一聽他胡勇，忙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袱，“拿著，他們讓我轉給你的。”

胡勇頓時樂得都合不攏。

雖然這包袱癟癟的，但里面裝的肯定是銀票，他仔細觀察過，裴大人就喜歡使銀票。

財不富。

大侄子左右看了看，把馬牽到沒人的地方系好，這才從懷里把那包袱打開來。

一層布打開，里面還有一層。

嘖，貴人就是講究。

再打開一層，里面還有一層。

嘖，不僅講究，而且還細心。

又打開一層，里面竟然還有一層。

胡勇張的大氣不敢出。

這一層又一層的，十有八九是筆巨款啊！

發達了！

終于，來到了最后一層。

咦，怎麼就薄薄一張紙，銀票呢？

這紙上寫的是什麼？

胡勇不識字，趕騎馬又回了關帝廟。

“小師傅，勞煩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是不是藏銀票的地方啊？”

小師傅接過一看，雙手合十，“自力更生，發憤圖強。”

“什麼自力更生，發憤圖強。”

小師傅手指著紙，道：“瞧清楚了，這上面一共寫了八個字——自力更生，發憤圖強。”

“……”

像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齊齊劈下來。

胡勇大侄子只覺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

回程。

五天的山路，只用了四天半。

到了觀音禪寺，裴大人頂著一堆像鳥窩一樣的發，神卻非常嚴肅。

“智通，看一眼我們六個人的形，一人兩套新裳，兩雙新鞋子，明日一早我要見到。”

智能：“裴大人，兩位姑娘的裳怎麼買？”

裴大人指著晏三合，趾高氣揚道：“一個我裴家的千金大小姐，一個侍候大小姐的丫鬟。”

沐浴，吃飯，睡覺……

醒來，已經是翌日早晨。

李不言洗漱推開門，一個瘦瘦的小和尚捧著裳、首飾盒等在門外。

“智通師兄讓我給你們送來的。”

“多謝。”

李不言轉把東西擺在桌上，打開首飾盒，從里面挑出一支步搖，嘖嘖兩聲后，喊：“三合，換裳。”

晏三合沉著臉，一不。

李不言走過去，用肩，“昨天裴大人安排的時候，你可沒吱聲。”

“那是因為我沒想到還要帶首飾的。”

晏三合目幽怨地盯著那支步搖。

真想折斷它！

……

對門，謝三爺看著銅鏡前的自己，胡子邋遢，頭發微，眼神憔悴……

不錯，很有幾分侍衛的樣子。

“明亭，出發。”

二人在院中略等片刻，門吱呀一聲打開。

李不言先走出來，這丫頭換了一俏麗的裳，整個人明如春。

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裝，這丫頭稍稍打扮下，就已經很出眾了。

這時，門里又走出來一人。

那人一杏紅裳，眉目若山，眼若星辰。

如云烏黑發上的步搖來回擺，漾出燦燦金輝，而素來蒼白的臉和因那抹金輝，也染幾分。

紅，金輝，……轟轟烈烈撞所有人的眼簾。

謝知非的心像是被什麼掐了一下，驟然跳得快起來。

他用力深吸一口氣，假裝去推邊上的裴笑，“那個……下面怎麼行事，你說句話。”

說什麼？

裴笑咽了口口水，只覺得嚨也干，臉頰也燙，還有……

也。

活了這麼些年，在這個樓、那個閣進進出出都坦然自若的裴大人，破天荒的臉上出了一抹。

要死了！

這神婆打扮起來，怎麼會這麼好看的？

我……

我，我，我……

“還愣著干什麼，快說啊！”

晏三合口氣前所未有的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