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一刻。

天際還是一片黑蒙蒙。

在和尚晨課的誦經聲中，神抖擻的六個人騎馬離開了觀音寺。

而此刻。

善男信們的第一柱香，還沒有點上！

按裴大人的認知，五天的路程咬咬牙的話，只需要休息兩三次，就能一口氣跑完。

哪知這一路幾乎沒有平坦的道，都需要翻山越嶺，速度本上不去，但累卻是更累了。

再看晏三合主仆。

那個不是人的李大俠就不說了，晏神婆明明子不舒服，爬起山來卻是箭步如飛。

也不是人！

武僧領頭的智通，很的從懷里掏出一本手抄的《金剛經》，“大人累的話，讀讀金剛經，就能消疲解乏。”

還金剛經？

你給老子吃金剛丸都沒用。

裴笑翻了個白眼，繼續拄著拐杖爬山。

他的馬還是黃芪在牽著。

李不言頭一個爬到山頂，喊道：“智通師傅，這樣的山還有幾座？”

智通，“李姑娘，翻過七座這樣的山頭，就到東興縣了。”

裴笑一，差點沒滾下山去。

七座？

外祖母哎，你這是打算要你寶貝外孫的小命哎！

晏三合扭頭看看裴笑，再看看天，“不言，你先下山，找個能落腳的地方。”

“好。”

李不言三下兩下便跑不見了影子。

謝知非目閃了閃，爬到晏三合邊，“累不累，要不要這會就休息？”

“山下過夜安全。”

晏三合側過臉看他，輕描淡寫道：“我沒事。”

因為失的原因，的臉慘白慘白，額頭鼻尖都是的汗。

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得堵得慌。

謝家兩位小姐來葵水只管臥床休息，房里幾個丫鬟心侍候，小廚房這個湯，那個羹日日換著花樣。

老祖宗說了，兒家要養，這樣養出來的小姐才千萬貴。

謝知非默不作聲的往前走了兩步，定定地站在晏三合前面。

下山是快，但也容易打，他擋在前面……

晏三合看了他片刻，什麼都沒有說，輕輕地吁出口氣。

兩個時辰下山，正好天大黑。

休整一夜后繼續趕路……

翻到最后一個山頭時，連李不言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而裴大人則癱倒在黃芪的上，像條死魚一樣，只有進氣的份，沒有出氣的份。

也難怪外祖母十六歲進京后，就再也沒回過娘家。

這鬼地方，怎麼回啊！

黃芪趁人不注意，在主子耳邊說：“爺，一會下山我背你。”

裴笑看了眼晏三合：“滾，爺不要面子的！”

晏三合其實是在咬牙死撐。

來葵水連續五天翻山越嶺，這滋味誰試誰知道，可不習慣嚷嚷，嚷嚷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什麼大戶人家的庶出……

什麼門第不輸給季府……

就沖自己這份吃苦耐勞的勁兒，出就不會高。

智能和尚見一個個要麼臉慘白，要麼奄奄一息，為了振人心，他爬到最高，指著山下，朗聲道：

“大人，三爺，快來看啊，東興縣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

大人已土半截，三爺還有氣，只是得跟頭牛一樣。

他掙扎著站起來，一抬頭，發現晏三合已經站到了智能的邊上。

智能一看是，趕讓出位置。

這幾天他算是瞧出來了，六人中最沉默寡言的晏姑娘，其實才是說一不二的老大。

晏三合舉目遠眺。

一條延綿千里的河流將廣袤的天地劈兩瓣，即便離得那麼遠，依稀能覺到那河流的寬廣和湍急。

“智能師傅，那條河就是北倉河？”

“是的。”

智能手往更遠指了指。

“北倉河的另一頭，就是大齊國的老街，姑娘你看兩邊的房舍都不太一樣。”

“大齊國？”

晏三合臉上浮出一點驚。

這一路趕得急，竟忘了謝道之曾經說過，大齊國與鄭氏一族被滅有關。

“那麼，北倉河就相當于是邊境線？”問。

“也算不上邊境線，朝廷在此設了布政使司，可直接上書給皇上。”

溫熱的氣息落下來，晏三合扭頭，發現謝知非就站在側。

大概是胡茬長出來的原因，他的臉看上去比平常要滄桑一些。

晏三合彎了下眼睛，“如今是，那也就意味著曾經不是，能說說嗎？”

“興趣？”他學著的樣子，也彎了下眼。

學我干什麼？

晏三合不聲的往后退了半步，“興趣！”

“其實大齊國自秦朝開始，至漢唐便一直是咱們華夏的領土，五代十國后幾經戰，便離了華夏的統治，了一個獨立的小國。”

謝知非目看著遠。

“雖說是小國，但從來都依附于咱們華夏，算是一個藩屬國的所在。”

晏三合不懂就問，“什麼是藩屬國？”

“所謂藩屬國便是你和李不言的關系，你說李不言是你的朋友、同伴，但實際上是極為聽你的話，你讓往東，不會往西。”

謝知非扭頭看看李不言。

“有什麼好東西，頭一個想到的是給你；而李不言一旦有什麼危險，能求救的也是你。”

李不言豎著兩只耳朵聽，一個字都沒，心說這比方，也虧你謝三爺想得出來。

“而你，看到有事也絕不會見死不救，明白了嗎？”

“有一點不明白，李不言的事，我由著自己決定；藩屬國的政，誰作主。”

問得漂亮!

謝知非：“藩屬國的政，小事可以自己作主，大事則由依附的大國作主。”

有自己的王侯將相，有自己的軍隊，有自己的百姓，卻還要聽從于大國的政令……

晏三合微微的眉頭一皺，“三爺接著往下說。”

謝知非默了默。

“先帝早年，冊封了大齊國皇帝陳氏，陳氏每年向華國朝貢，還常常派員來華國學習流，兩國關系十分融洽。”

這話旁人沒聽出滋味來，但晏三合卻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所謂大事，便是藩屬國誰做皇帝這樣的大事，旁人說了不算，大國的皇帝說了算。

“先帝晚年，大齊國悄無聲息地發生了一件驚天地的大事，陳氏皇帝的外甥吳關月謀權篡位。”

謝知非的聲音陡然一沉：“因為兩國離得遠，先帝至死都瞞在鼓里，華國上下無一人知道。”

吳關月？

晏三合心神一凜。

謝道之說過，這人和他兒子就是屠殺鄭氏一族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