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沉時，一輛頗為低調的馬車頂著大雨從城門前進，所有人都連忙放行。

等瞧著馬車走遠，才有人低了聲音道：“這位不是去云泉寺靜修了嗎，怎麼回京了？”

“還能怎麼了，謝家的事你不知道？”

問話那人頓時了然。

那謝家大公子買兇行刺鎮南王世子，陛下親自下旨讓人捉拿獄，這個時候榮憲大長公主回京，十之八九是為了謝家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在雨中前行，榮憲大長公主手中挽著佛珠神冷冽。

昨夜在佛堂里看到那被梟首剜目鮮淋淋的尸時，就知道京中怕是出事了，一大早就啟程趕回京城，可卻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半路上遇到了出京打算去云泉寺尋的宮嬤嬤，也同樣知道謝翾被抓的事。

靜靜聽著宮嬤嬤與說著這些時日京中的事，只神淡漠一聲不吭。

宮嬤嬤跪在旁：“是奴婢的錯，沒有攔著大公子去謝家，更沒攔著大人將公子送去別院。”

一步錯，步步錯。

最后才會落到這般境地。

“你的確有錯。”榮憲大長公主說道，“宋家事失敗之后，你為何沒傳信給本宮？”

宮嬤嬤臉蒼白：“奴婢想著有皇后出手，總能攔著云氏和墨家的婚事。”

“糊涂！”

榮憲大長公主低斥出聲，“皇后是替你解決了，可翾兒卻了他們的刀。”

“公主是說，這次的事是皇后跟四皇子……”

宮嬤嬤滿眼震驚。

榮憲大長公主冷哼了聲，朝外看了眼逐漸大起來的雨勢，眼底一片寒涼。

微啟低低念了句“皇后”，便轉著佛珠沒再出聲。

而宮嬤嬤思及謝翾落到這般田地全因那日宮迫皇后行事，整個人都是癱在地。

馬車停在謝家門前，那里早有人在候著。

見著宮嬤嬤扶著榮憲大長公主下車，文平郡主連忙迎了上來，滿目欣喜：“母親，您回來了……”

原是想手去扶，可哪想及榮憲大長公主冷凝的目，手中直接僵住。

榮憲大長公主面無表地看著：“你在高興什麼？”

“你孫子獄，謝家滅頂之災在即，你滿目歡喜是嫌死的還不夠快？”

榮憲大長公主冷聲說完，看了門前站著的幾人一眼，就由著宮嬤嬤攙著朝著門走去。

文平郡主被罵的臉上掛不住。

謝炆瞧著氣急敗壞的文平郡主，還有連忙安的謝孟，默默看了眼已經走進院的榮憲大長公主，這老太太佛前靜修多年，瞧著慈眉善目的，可這卻半點沒染上佛氣，對著親閨也毒的厲害。

榮憲大長公主坐了主位之后，謝孟才帶著著脾氣的文平郡主一起。

“外祖母……”

“跪下！”

謝孟“砰”的一聲跪了下去，謝炆也連忙跪在一旁。

“母親！”文平郡主見狀就想開口。

“你給本宮閉！”榮憲大長公主斷聲道。

文平郡主嚇了一跳。

榮憲大長公主冷漠看了一眼，這才對著謝孟說道，“那一日在云泉寺中，本宮是怎麼對你說的？”

“行事莫急，事前三思，無論做什麼事前都定要跟宮嬤嬤好生商量，可是你呢？你擅自帶著翾兒就去謝家門前大鬧，卻不思退路未曾安排好后面的事已是大錯，事后將他送去別院更是錯上加錯。”

“你要是真能心狠舍了他這個嫡子，本宮還能高看你一眼。”

“可你既將人送去城郊，卻又不嚴加看管，讓他依舊得著謝家嫡子該有的待遇，人鉆了空子利用了他闖出這般潑天大禍，你是覺得你們謝家有幾條命能夠賠進去？！”

謝孟猛地抬頭：“祖母是說有人利用翾兒？”

“那不然呢？他一個被你棄了的嫡子，又剛過杖責有傷在，他哪來的本事勾連江湖上的人，又怎麼能人混進賀蘭家的馬場，甚至探聽到墨玄宸他們的蹤跡？”

榮憲大長公主寒聲道，

“你連這點都看不明白，你這些年的都白當了！”

謝孟臉難堪，對著盛怒的榮憲大長公主卻不敢反駁。

榮憲大長公主問道：“別莊逃出來的那個管事在哪？”

“就在外面。”

“把人帶過來。”

謝孟連忙轉吩咐外間的人去辦，而榮憲大長公主則是朝旁喚了聲：

“胭紅。”

邊跟著的那個穿著綠褂已到中年的婢子走了出來，明明年歲已長，那婢子卻還梳著閨中的發式。

榮憲大長公主并未多說，就直接朝外走了出去。

整個前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榮憲大長公主怒之后，哪怕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平郡主也安靜待在一旁，半點兒都不敢吭聲。

謝炆跪在謝孟后看著上首的年邁婦人，卻不想榮憲大長公主突然看了過來。

“你就是謝炆？”

“孫兒拜見曾外祖母。”

榮憲大長公主看著他：“抬起頭來。”

謝炆乖巧抬頭，原是以為會說些什麼，可誰知道榮憲大長公主只是神冷淡地看著他。

臉上沒有半點和煦，那滿是壑的面容帶著一的迫。

那雙明明年邁卻依舊清明的眼眸看著他時，目銳利的仿佛能將人一眼看，所有的晦暗心思在目之下好像都會無所遁形。

不過片刻，謝炆就只覺頭皮發麻，后背都浸了冷汗。

“公主。”

胭紅回來時，榮憲大長公主才收回目。

謝炆覺到上力頓消，整個人險些癱著跌坐在地上，后背更是被冷汗浸，他臉微白的看了眼移開目的大長公主，心中滿是后怕，對于眼前這位不在京中多年的老婦人再沒了半點輕視之心。

胭紅上前說道：“奴婢審過那位管事，他說幾日前四皇子曾經去過別莊幾次，探過大公子。”

榮憲大長公主臉冷沉：“還有呢？”

胭紅說道：“大公子被送去別莊第二日，邊就多了個做奉三的隨從，別莊的人都以為是府里送去的，大公子也很喜歡他，只讓他跟在邊伺候，幾乎不讓其他人近。”

“蒼巖山出事之前，那個奉三曾經出過別莊一次，約莫在外待了近兩日才回來。”?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