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郡公府，宇文弈踏過亭臺水榭，仙桃不知道從何提著子小跑著出來，追上了他，亟亟地道：“你當真要回安定郡？”

宇文弈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來：“早就跟父親說好的事，沒有轉圜的余地。”

仙桃的臉變了變：“我沒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這麼急？”

“你難道覺得我能容忍，你繼續在這里和我的親弟弟琴瑟和鳴？”

“你當真以為我沒有心，都能看的下去？”

宇文弈傷地反問，仙桃退后兩步，淡薄地道：“那就祝世子殿下一路順風了。”

宇文弈盯著仙桃看了好一會兒，他到底是對仙桃惱怒不起來：“你轉變的倒快。”

宇文弈仰起頭，不去看仙桃：“其實一直沒跟你說。我到底是希你能幸福的。若你終究與我有緣無分，那嫁給旁的人，我也擔心你會到委屈，而清弟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也算是知知底的，能親眼看著你幸福，上天也不算待我福薄。”

仙桃面無表地道：“你倒還滿意的？”

宇文弈沒有說話，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這婚事最開始明明是你先同意的，也是你親口答應嫁過來的，如今兩人自然是無話可說。

“我們這樣在心里彼此折磨，只是在消磨人生。與我們各自希對方過好人生的愿不相符合。”

“所以，我走了。也算是給你和清弟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

仙桃抬起頭來，深深地著宇文弈。宇文弈溫文的笑著，面上的廓和宇文清有幾分相似，但到底是不一樣的人。

和宇文弈相遇于時，所擁有的宇文弈是天真的，這份是明的，也是機智的。他們在一起快樂過、開心過，彼此相知相許過，而當他們都長大了，才發現他們因為種種世俗的原因無法在一起。

他作為安定郡公的世子，未來宇文家族的繼承人，他該是充滿權力的，穩重的，有野心的。

他生來就該在權力斗爭漩渦的黑暗之中。

而他們的好且單純，不應該被他的份所玷污。

不是不愿意陪著他，而是所有人都不同意陪著他。

他們兩個人，都為此無能為力。

那個沒有任何負擔、無憂無慮的年，永遠都只屬于一個人，以后都不會再出現了。

不會在出現了呢……

仙桃低低地笑了笑。

過這樣一個人，不后悔。

在想著過去的事，覺得，自己是時候該徹底和過去做一個割舍了。

畢竟人生是要繼續的，不是嗎？

睜著眼睛，排空著自己，用意念一點點碎和宇文弈之間過往的點點滴滴，最后，緩緩吐出兩個字。

“保重。”

“嗯，保住。”

宇文弈說著，轉過去，收斂去全部繾綣的目，他擔心嗎，他再看著，就永遠也走不了了。

越是留的時候，越不能回頭。

“你的腸胃不好，冰涼的酪還是要吃些，雖然我知道你很吃。”

這是宇文弈對仙桃說的最后一句話。

這句話，就好像一個夢幻的泡泡，它飄啊飄啊飛到了空中，“嘣”地一下，消失了。

“你也要好好的啊！”仙桃張了張，無聲地道，“娶妻，生子，完你所有想完的事，安晚年，最后安息在溫暖的床上。”

“……而不是，一個人孤家寡人的離開人世。”

——

玉坐在自己的宮看書，玉桑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陛下來了！”

玉并沒有把書放下，而是微微抬了抬頭，眼睛里一算計的閃過，隨后立即平靜。

“慌什麼。”

“娘娘！我是覺得您算的真準，陛下真的會來，還來的那麼快！”

這句話玉桑低了聲音說的，有點怕被旁人聽見的意思在，要不然其實連陛下都不愿意稱呼，就著玉的遭遇，也該厭惡地直呼其名。

半刻鐘后，江瑾賢果然出現在坤寧宮正殿門口。

江瑾賢背著手走進來，玉也沒派宮去攔著，只是低著頭道：“不是說了，我和陛下再也不見的嗎？”

“當真能再也不見的了嗎？玉，這是你這輩子，說的最好笑的一句話。”

江瑾賢自然地坐在了玉的對面：“在干什麼？”

“看書。”玉毫無波瀾地答道，“我很好奇，陛下是怎麼做到，每次和我吵完架，都能一臉平靜地在我面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我說話。”

“因為我覺得，無論我們之間有怎麼樣的爭吵，我們最終是都不會分離的。”

玉難得“咯咯”地笑了起來：“陛下看來對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很信任啊？不過，我想，大概這些牢固都是陛下的一廂愿罷了。”

江瑾賢沒有說話，笨拙地從后捧出一大把葦。

玉吃驚地著他。

葦雌雄異株。雌花穗銀白、花濃低垂、有澤；雄穗為寬塔形,疏弱。

江瑾賢捧著的這麼一大捧，都是雌花。

銀白的圓錐花序既大型又稠，花穗長而麗，壯觀且雅致，茸茸的，就像妖狐的尾。

江瑾賢，著皇帝常服，卻捧著這樣一大捧葦，看起來十分稽可笑。

屋里明明沒有風，江瑾賢也明明牢牢抓著那捧葦，可這茸茸的什卻好像在的面前晃悠著，在的心上晃悠著，讓的鼻頭沾了的。

“葦？”

“嗯。”

饒是玉再冷靜自持，此時還是忍不住道：“你到底是從哪里弄來這麼多葦的？”

江瑾賢笑了，并不回答，而是道。

“你說的，它的模樣，它所表現的神，都是你所喜的。”

“你說過的，葦韌如，磐石無轉移。”

江瑾賢笨拙地將葦捧到玉的面前，就像在捧一顆真心。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和玉和解，他不可能像其他皇帝哄宮妃那樣，送些金銀，送些財寶，用奢靡和權力腐蝕他們的心。

那些宮妃和玉要的東西不一樣，絕不會為這些東西所容。

玉也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會被這些東西所收買。

江瑾賢自以為自己另辟了蹊徑，自以為自己記住了玉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想法，告訴玉，就能讓。

玉看著葦，良久，接了過去。

“江瑾賢。”

“葦，它不是蘆葦。它沒有實用價值，只有觀賞價值。它本來好好地生長在了地里，卻為了你的求歡，到了你的手中，失去了生命。”

江瑾賢微微皺眉：“，你有些在無理取鬧了。不過是摘了幾朵花，采了幾棵植而已。”

玉搖了搖頭：“你沒有懂我的意思。”

“是，我是喜歡葦。可我也在葦從中肆意奔跑，與自然融為一的覺。你知道那是什麼嗎？那是自由！江瑾賢，我現在，最想要的是這個！我并不你，你把我囚在這座皇宮里，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你知道嗎？江瑾賢，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玉努力地演著自己狂躁，快要發癲的形象，江瑾賢果然心疼起來。

“，我沒有要囚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帶你走出皇宮，陪你看那山川河岳，看那……”

“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想法！我的自由！我不要你陪著！你明不明白！”

玉取下桌子上的燈罩，將手上的那把蘆葦靠近蠟燭，借著火源點燃了它！

“，你做什麼！”

江瑾賢還沒來得及手，玉一把把燃燒著的葦丟到床簾邊，火苗一下子竄高，燒上了整個床簾！

“我要還它自由！”

“，你瘋了!”

不知道為何，明明寢殿的陳設還算是阻燃，換言之就算是燒起來也沒那麼快起大火，但這一次，幾乎在很短的時間，大火就已經蔓延起來。

將玉和江瑾賢兩個人地包圍在圈。

玉大笑起來，烈火的明找的玉的臉無比的明艷，就好像是最后的回返照。

“我還它自由，所以我也要自由！”

玉說著，一頭往火里栽去。

江瑾賢自然不會看著玉跳進火里，一把拉住玉，將地抱在懷里。

“，別去！”

懷里玉的掙扎就好像是一把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擊他的口，他覺地到疼痛。

“，你冷靜一下，你冷靜一下！”

“放開我，江瑾賢你放開我！”

“，對不起，對不起……”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玉不住地在江瑾賢的懷里掙扎著，抵抗著，最后出手，點了江瑾賢的。

江瑾賢心一麻，眼睜睜地看著玉離開自己的懷抱，朝火里撲去。

義無反顧。

“！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放你自由，讓你走，你不要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