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潯驚呆了,這一聲“渺渺”更聽得戚潯鼻尖一酸,定定地著傅玦,怎麼也沒想到傅玦會在家門之外等著。
見呆坐馬背,神容驚震,傅玦前一步出手,又笑著,兩息后,戚潯似終于確定這并非夢幻,一把將手落在傅玦掌心。
傾馬,傅玦用力一帶,落地時,穩穩撲他懷中。
傅玦將人攬住,那顆懸了多日的心方才落了地,戚潯比起他來不遑多讓,甚至抬手在他腰背游弋,待覺他骨,溫熱完好,方才重重抱了他。
“王爺怎會在此?”
傅玦語速微快地道:“駙馬已認罪,陛令我回府候著,說是候著,等足,他應諾,待案子查個明白,會為我們平反。”
先答了話,傅玦才輕聲問:“怎這樣晚歸家?”
戚潯甕聲甕氣的,“想知道宮中消息,便在衙門等卿大人歸來,未等到。”
“宋卿要和三法司主審駙馬,這個時辰,或許在面圣。”傅玦說完這話放開,仔細打量,只覺清減了兩分。
傅玦眉心微蹙,又握住的手,歉疚道:“當日事發急,我來不及見你,只能人送信你,此前亦未曾告訴你我是寧家人,只因我當初答應過父親,除非能保證傅氏安危,否則,對任何人都不得表明份,瞞你日久,是我不好。”
戚潯心底發酸,從芙蓉驛重逢開始,傅玦幫護,始終未曾坦白份,甚至二人出愫,表明心跡,他也未告訴他其實是寧家后人。
那夜得知他世,又知曉他暴『』份置之死地后,又驚又擔憂,并無怨怪,后來一心想查明舊案,好破局解困,更未想他瞞那麼久,令頗為辛苦,此時,惦念了近十日之人活地站在跟前,又是眉眼憔悴模樣,更是心無雜念。
戚潯搖頭,目深切,“不怪王爺,當日唯怕王爺涉險后再難相見,又……又想,起初我對王爺多有防備與猜忌,若那時便知道王爺其實是寧家兄長,豈非一早便能對王爺坦誠相待,但比起這些,我最覺慶幸——”
有些容地道:“慶幸寧家兄長還活著。”
傅玦聽得心底滋味陳雜,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當初活來多麼艱難,這時戚潯極快地掃視了周圍一圈,“我們進去說話。”
暗巷無人,但在外頭多有不便,戚潯穩心神轉開院門,傅玦牽著兩匹馬兒跟了進去,待系了馬兒,屋燈火已明,戚潯手中執著一盞燈站在門,也在打量他。
傅玦走進去將門合,又在發頂了,“曾有幾次,我都想對你道明份,但當時只覺時機不妥,便忍了來。”
他輕聲道:“我等這一聲兄長,也等了多日。”
江默是兄長,傅玦也是兄長,可他如此說完,戚潯心腔極快地跳了一跳,總覺他這個“兄長”,多了些旁的味,仔細描摹他的面容,又在心底將臨江王與寧家世子合二為一,一時更覺世事玄妙,心底更溢出些對蒼的激。
“那夜后,我仔細回想過多回,王爺起初對我照拂有加,是當拿我當故妹妹相待,后來王爺數次言又止,本也是有跡可循,只是我當時無如何想不到王爺竟是寧家兄長……”
說至此,戚潯又道:“先侯爺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又對王爺有養育之恩,王爺對他信守承諾,自然無錯,當日若非況急,王爺也不會那般快暴『』份。”
戚潯察他難,又因多了這層兄長份,如今看他似格外親昵,直令傅玦心底泛起一,他牽的手,接過燈盞,往一旁暖閣落座。
戚潯一邊走一邊看他:“王爺在拱衛司,可曾被為難?”
雖不見傷痕,但戚潯還是擔憂,待二人坐在一,傅玦才道:“并未,你且安心,我算到皇帝短時不會對我如何,此行算是兵行險招,但所幸結尚可。”
戚潯手任他捉著,聽見此言心弦微,“王爺可知案子如何查的?”
傅玦目脈脈,只看著,說話聲便比往日更輕細致,“知道,孫律出發瑤華宮之前,曾告知我進展,后來主府被圍,駙馬獄,我亦知曉,如今駙馬已經將齊明棠和呂嫣遇害清楚,但因他謀害趙燁之時,乃是癔癥發作之時,對長風閣行兇的過程記得不清,尤其記不起來是何種兇,只有后來找到徐聞璋栽贓陸氏說的分明,因此舊案種種,還需細查——”
戚潯雖未問,但傅玦知道想知道什麼,“今日駙馬之所以極快認罪,是孫律以當年趙燁折辱他之事,將他的癔癥激了出來,他在崇政殿中,似變了個人一般,直言對皇室和趙燁頗多忌恨,亦承認了當初是他行兇。”
“他癔癥發作只一盞茶的功夫,清醒之后記不起前事,但既已認罪,又當著長主的面,便再未狡辯,后來至拱衛司大牢了諸多細節。”
“當初在淑妃辰宴,長主酒后失言提到了當年的皇后辰宴,秦瞻被趙燁折辱正是在那時,因此秦瞻怒失態道出趙燁死于他手,不想剛好被呂嫣聽見,因此,呂嫣方才威脅與他。”
駙馬的與此前懷疑的方向如出一轍,戚潯并不外,但蹙眉道:“未想到駙馬是因癔癥被激出才認罪的,舊案的人證證極,我以為至要拖延多日才能定罪。”
傅玦便道:“宋卿說,你今日在主府想到了舊案兇的線索。”
戚潯連忙點頭,“兇極有可能是子發釵,但走訪了幾家當年赴宴的人家,皆無收獲,明日還需再查訪幾。”
傅玦最知勤勉,便道:“若能找到兇,駙馬之罪便更無可辯駁,除了駙馬之外,皇帝還有追查當年查辦此案的員,但那時駙馬只栽贓了陸氏,后來衛家和寧家的屈打招,極有可能是太后的手筆,但皇帝多半不會讓查到太后。”
說至此,戚潯面容微沉,“是太后……”
“桐油、蒙汗『藥』之類的證,皆出自秦瞻之手,那封信,也是秦瞻模仿陸將軍的筆跡寫,但后來種種,非秦瞻一人之力可為。”
戚潯不由眉頭皺,任何事端牽扯到皇家,總會波折重重,皇權天威,尋常的臣子百姓自不敢犯,但他們三家一百多人冤死,這樣大的案,難道置駙馬和當年辦案的員,便是他們能求到的最好局面?
戚潯深吸氣,“太后是皇帝母,母族又是孫氏,若皇帝鐵了心,那我們……”
傅玦狹眸:“皇帝以此為要挾,應諾道,等案子查明,會為我們三家平反,屆時,我們都可回到本來的份,他和其他人還不知你尚活在世,也不知陸家后人是誰,何時能表明份,還是個未知之數。”
戚潯這時忍不住道:“王爺戰功赫赫,便不掌權,也有威嚴尚在,哪怕最終他替皇室遮掩了住,往后皇帝又會如何對待王爺?”
傅玦彎,“天威難測,在皇帝昭告天之前,我們仍要謹慎行事,至于往后,他便是為了明君之名,也不會在明面殺機,只是與皇室作對過,終究會為他的心病,但萬事在人為,我自會籌謀,你不必擔心。”
傅玦如此說,戚潯的心便當安穩來,明白如今還不到高枕無憂之時,想到江默,便道:“陸家兄長也頗為擔心王爺,這兩日陸氏留在京城的人手不多,兄長在坊間助長流言風向,想從借勢,待他知曉王爺回府,案子已有眉目,必定十分高興。”
說至此,忽然去看傅玦的手,待看到指節的那細小疤痕,忙道:“他好似早猜到了王爺份,是王爺故讓他知曉?”
傅玦笑,“也并非故,只是對你們,我本心并不想瞞太久,當年分開時,他已有六歲,對時之事還記得頗多,自能回憶起細枝末節,但你全不記得了。”
戚潯眨了眨眼,“那王爺此前說見過我——”
“那是的,當年我們幾家親厚,來往頗多,我跟著你父親習文,在你尚在襁褓之中我便見過你,后來又經過你的周歲宴,后看你咿呀學語一年一年長大,我記得的事,自然不止那一件,只是對你說得多了,要惹你懷疑。”
傅玦語氣悠長,像想起了舊事,戚潯此時不著急問自己,角微抿,“那王爺一定還記得許多與我父母、哥哥有關之事?”
幾個小輩之中,兩位世兄長保住了『』命,唯有戚潯的親哥哥衛澤未能在那場『』之中活來,離京之時年紀尚小,莫說哥哥,便是父親母親的面目都模糊了,記得的事極,倒像是將他們念得很輕一般。
傅玦眼底出幾分憐惜,“自然,你若想聽,往后我可細細講與你聽。”
來日方長,戚潯自然也不急在眼,這時看了眼外間天『』,擔心道:“王爺適才說,眼王爺出宮還算足,那王爺可能在此久留?”
“不好久留,但出宮時只想先來見你一面。”
傅玦也知時辰不早,“我尚需歸府候命,如今勢已變,臨江王府不似往日打眼,若有事端,你直來王府便是,明日我亦會命人喚江默。”
他說完便站起來,“你早些歇,案子不急在一時半刻,這幾日,你只怕未睡過一個好覺,人亦清減了許多。”
戚潯隨他起,傅玦八月初二夜里出事,到今日八月十二子時已過,正是十日整,短短十日,白駒過隙,但這十日里,戚潯諸多擔憂驚懼,的確頗為煎熬,縱想多與傅玦說些話,但此刻還未到安然無憂之時,便只好應。
燈火如螢,映著戚潯清秀的眉眼,秀眸黑白分明,清澈人,傅玦忍了又忍,才抬步朝外走去,戚潯又提燈出來送,到了院門,傅玦牽馬出。
邁出院門,外頭長街幽寂昏黑,傅玦回頭道:“好安歇,再等些日子,我們都不必如此掩人耳目了。”
這個“我們”,指的是他們人與那些姓埋名的舊仆們,戚潯心頭一熱,忙點頭,“是,明日我如常去衙門,晚些時候再去見王爺。”
傅玦應好,不著急走,“關好院門回去吧。”
燈火與月輝映,夜『』中泛著輕寒,他二人目相對,視線難分,戚潯重重抿一抿,這才抬手將院門關了,緩緩落閂,想轉進屋,腳步難,仔細聽著門外聲響,并未聽見馬蹄聲走遠。
燭火跳了幾跳,院門外還是一片寂靜,隔著黑漆木門,戚潯仿佛能聽見那道平緩有力的呼吸聲,執燈的指節微,心也跳得快起來,又等了幾息,忽然利落地開門閂,一把將左側那扇院門拉了開。
傅玦還站在原地,看向院的姿態都未變過,見復又開門,他晦暗的眼瞳微亮,又忽地燃起一簇灼『』,戚潯尚未反應,傅玦已回門——
他將攬回懷中,又在額頭落一吻,戚潯聽見他呼吸微促,又艱難地吞咽了一,在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中,傅玦啞聲道:“還未聽你喚我一聲兄長。”
戚潯未執燈的手擁住他,開貓兒一般,“兄長——”
傅玦蹭著發,低笑著滿足,又收手臂,重重一抱,一刻,他斷放開,眉眼間氣朗朗,“的走了。”
戚潯耳珠緋紅,眼含橫波,著綿綿,微微點頭,待傅玦替拉好院門,馬蹄聲清脆地響起,方才回過神來。
傅玦一路疾馳,直奔臨江王府。
如今王府解了圍,除了楚騫等人離府待命,從前的舊仆分毫未變,他深夜歸府,自然驚得相迎,他吩咐完門房往城東送信,得了消息的簡清瀾和傅瓊已從院迎出,見到二人,傅玦忙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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