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溫婉，鬼手紅幾乎是收到消息后，立即趕到了花容鎮。

來的那天，京都這邊正好在下雪，溫婉穿著厚厚的大氅，裹一團坐在窗前，

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飄雪，全然不覺得寒冷。

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鬼手紅一眼，眼神都沒變一下，就像看到一個陌生人似的，

又回頭看雪去了。

鬼手紅站在那里渾的氣息能凍死個人，“距離上次在靖州分開至今才多久，

你就是這樣照顧人的？”

謝淵渟全然不辯解，低頭道：“是晚輩無能，沒有保護好阿婉，還請前輩救救。”

鬼手紅恨恨瞪了謝淵渟一眼，道：“這樣多久了？”

“整整十九天。”

謝淵渟將溫婉的病癥記的無比清楚，“那日發狂自殘，我怕傷著自己，一時著急就打暈了，等醒來后就變這樣了。

綰綰被驚著了還會發狂咬人，可卻是對外界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不是我那天不應該打暈，我傷到了？”

謝淵渟不安的追問著鬼手紅，面上滿是擔憂和自責。

鬼手紅搖搖頭，走上前為溫婉診脈，手不久，神就變了。

松了手坐在那里，看著溫婉的神無比嚴肅，

謝淵渟心急的問道：“前輩何以如此嚴肅，可是阿婉況不妙？”

鬼手紅默然搖頭，眼睛依舊盯著溫婉，良久，忽然抬手了溫婉的服，

像是在問人，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道：“這是良人錦？”

“不是。”

謝淵渟不明所以道：“聽說是國公爺得來的賜之，只有這麼一匹布，

還是上次在家里養傷時翻出來的，看著喜歡，就做了幾服一直穿著。

鬼手紅立即站了起來，“立刻給準備幾套新，從里到外全都要新的。”

指了指溫婉上那件輕薄的外裳，

冷聲道：“這匹布做的服不許再給穿了，讓們收起來。”

謝淵渟倏然明白了什麼，對元英道：“你親自去，順便查一下，這匹布料，究竟是怎麼到手里的。”

鬼手紅在一旁聽著，挑眉道：“不說是國公爺得來的賜之嗎？

放在家里的東西，為何還要去查，總不是國公爺要害吧？”

“國公爺不會，別人就不好說了。”

謝淵渟想起什麼來，面上布了一層寒霜，“敢問前輩，這服到底有什麼問題？”

“那得等我看過再說。”

溫婉為溫國公的所傷，所有人都心沉重，全然沒有閑聊的心。

拿了溫婉的服后，兩人一起回屋，鬼手紅埋頭檢查服，

謝淵渟忽然道：“京都現在怎麼樣了？”

“皇后大喪，舉國歌舞、婚嫁喜事一月，

皇帝重病臥床，滿朝文武都在催促皇帝冊封太子。”

元英躬道：“但皇長子還不到兩歲，所以大臣們都提議立七皇子傅禹為太子，

但太后似乎是想立皇長子為太子，雙方爭執的很厲害，至今也沒有達一致。”

“秦挽裳呢，支持哪一方？”

謝淵渟不相信，在這種時候秦挽裳會安分守己。

“七皇子。”

元英迅速回到：“秦挽裳被大小姐刺殺，把皇后推出去當擋箭牌，

算是徹底把太后黨得罪了，太后黨容不下的。”

“如此說來，秦挽裳反倒與大部分大臣的立場一致了？”

舉凡是稍微有些大局觀的大臣，其實都不會喜歡一個太年的皇帝，

何況七皇子傅禹是曾經被溫國公譽為懷有帝王之才的人，

以陳閣老為首的天玄皇朝的忠臣都選擇擁戴七皇子傅禹，

而秦挽裳因為皇后之死，和太后黨站在了對立面，無形之中，也和傅恒站在了對立面。

謝淵渟聽的角微勾，一個念頭在心頭閃過，低低說了句話，元英面驚訝，

反應過來后，角搐的停不下來，見鬼手紅回來，

忙轉移話題道：“紅夫人，查出大小姐的服上出什麼問題了嗎？”

自家主子實在是太損了，不轉移一下注意力，元英擔心會當面吐槽出聲，

而且也是真的擔心溫婉的。

鬼手紅著一張臉道：“這服被一種西域奇香浸泡過，

短暫用之，可以提神醒腦，可長時間接，就會放大人的各種緒，

譬如害怕、張、擔憂等緒會被無限放大，久而久之，足以令人心智失常，

從表面上看，只會認為是患者得了失心瘋，本想不到那方面去。”

謝淵渟看著那服，就想起溫婉養傷的時候，安安靜靜坐在窗邊的模樣，

因為是溫國公的，全然沒有假他人之手，

一針一線全是自己制的，穿在上，在鏡子前照來照去，逢人便問“好不好看？”

想著想著，謝淵渟便不由自主的握了拳頭，

“坐擁整個華姝，只要想要，錦華服每天換著穿都嫌多，

若非這是國公爺的，本不會日日穿著這服，

用國公爺的來傷，這背后之人當真是其心可誅！”

鬼手紅和元英聞言，雙雙沉默了，這個結果，當真比溫婉自己不夠堅強，

清晰崩潰還讓人難以接。

良久，鬼手紅才道：“現在最關鍵的一點是，雖然是西域奇香導致阿婉緒崩潰，

可阿婉在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后，將自己整個封閉了起來，

我可以用藥清楚西域奇香對的影響，但緒是阿婉自己的，

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沒有辦法緩解的。”

“什麼意思？”謝淵渟張的看著鬼手紅，“您是說以后都要這樣下去了嗎？”

猶如一個無知無覺的行尸走一般的溫婉，謝淵渟想想就覺得無法接，

那麼鮮活的一個人，如何能就變一個木偶了？

溫婉是的徒兒，鬼手紅自己也心疼，現在沒心思去說什麼善意的謊言來安謝淵渟，

直言道：“不會永遠如此，但什麼時候能恢復？”

謝淵渟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低頭捂著臉，拒絕和所有人對視，

止不住抖的形出賣了他的痛苦。

鬼手紅見狀，不忍道：“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稍微快一點讓恢復正常。”

謝淵渟猛然抬頭，“什麼辦法？”

一雙眼睛赫然紅了兔子眼，羽般的睫微微潤著，元英驚訝，素來以男兒留不流淚

為原則的主子，竟然哭了？！

“這個辦法還沒有，我沒辦法與你解釋，但如果你同意用這個辦法治療的話，

我需要帶離開這里。”

言盡于此，謝淵渟便知道，那治療的方法，并不能全然為外人所知，

他吶吶道：“要離開多久？”

“這種病，誰也說不好需要多時間，則一年半載，多則四五春秋。”

鬼手紅說著，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心智損至此，能清醒已經是萬幸，

時間上，實在是無法要求更多了。”

本以為謝淵渟會不愿意，沒想到他沉默良久，然后聲音哀切道：“那就去吧。”

不顧鬼手紅和元英詫異的表，悶聲道：“方便的話還請前輩隨時與我保持聯系，我好知道在哪里，還有、是否安好。”

“主子？！”

元英驚聲他。

鬼手紅是西楚人，若是帶溫婉走，多數是要將溫婉帶到西楚去的，

溫婉如今這樣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們都不放心，如何能放任鬼手紅將人帶到西楚那異國他鄉去。

謝淵渟當然不舍，然而，他看了溫婉許久，只說了一句，

“前輩是最信賴的人，如果有誰能治好的心病，唯有前輩能做到。”

鬼手紅顯然也是深知溫婉對自己的依賴，所以沒有多說，

只對謝淵渟道：“既然你同意，那邊宜早不宜遲，有什麼要給帶的都收拾一下，

我明日一早就帶離開。”

謝淵渟聞言怔了一下，點點頭，眼神黏在溫婉上，久久都不能離開。

那天晚上，謝淵渟沒有離開溫婉的房間，也沒有誰跟他提什麼男大防，

看著溫婉安靜的睡，謝淵渟一點點描摹著溫婉的眉眼，一夜到天明。

天大亮后，元英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小聲道：“主子，紅夫人在外面等了。”

看了一眼還在酣睡的溫婉，起將人抱起來，將人放進馬車里的時候，

溫婉忽然呢喃似的了一聲“阿淵~”

謝淵渟驚的差點當場松手，把人給摔了，堪堪穩住形，激的去看，

“阿婉你醒了！你不想離開的是不是？”

一疊聲的詢問并未得到溫婉的回應，謝淵渟失落的吻了一下的眉心，退出了馬車。

鬼手紅不是善談之人，能直觀的到謝淵渟的悲傷與不舍，

卻全然不知如何安他。

沒等安謝淵渟，后者就迅速收斂了緒，正道：“勞前輩先照顧阿婉一段時間，

如果中間有清醒的時候，請替我轉告，我會替好好守著遼東大地，拜托了！”

他說著，鄭重其事的對鬼手紅行了一個大禮，鬼手紅坦然的了，

因為知道，只有這樣，謝淵渟才會安心。

馬車在晨曦中漸行漸遠，謝淵渟在門口久久的佇立著，

直到馬車在晨曦中變一個小黑點，然后全然消失，他才轉，

面上所有的悲傷與哀切全然收拾起來，

對元英道：“告訴宮里的人，務必要保住傅恒的命，

給秦挽裳加點火候，阿婉回來之前，我不希有一天是過的暢快的。”

聽著他這樣說話，元英瞬間覺得自己最悉的那個主子回來了。

當即神飽滿的應了一聲，歡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