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名字,阮靖晟迅速反應過來,轉頭向蔣明。
蔣明表面不聲地淡笑著,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卻不被龐仲察覺地,輕輕地握住了阮靖晟的手。
阮靖晟亦明白蔣明的意思,面上不半分行跡,狀似要打破這僵持局面般的,拿起茶壺給蔣明倒了一杯茶。
心卻是百般緒五味雜陳。
他當然知道錢向坎。
之前他為西北侯冤案翻案時,就曾調查過當年程相冤案,并發現了這個關鍵人,錢向坎。
之后阮靖晟尋了他近半年卻始終毫無頭緒。當時阮靖晟便心有猜測,此人可能是被龐相帶走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時提起此人。
,是真正把他的事放在了心上。
向來是如此的。
人人都只道平侯府蔣二小姐聰明絕頂善于謀算,東山神醫醫當世無人能及行事手腕莫測,皆是不可輕易小覷之輩。
只有真正懂的人才明白,所做的一切,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這一群真正放在心上,在乎與的人。
以真心換真心。
這個聰明絕頂的孩,絕非是外人眼里的明算計。
相反有著一個太過赤誠真摯的心,與得坦坦轟轟烈烈的勇氣。只要你給十的真心,必定還你一份純粹的十二分真心。
饒是經歷過前半生的波折坎坷,在遇上這樣一個孩后,阮靖晟仍敢自稱是命運的幸運兒。
蔣明微笑舉起茶杯,朝阮靖晟晃了晃示意。
二人相視一笑。
見阮靖晟并無客套之意,拿起了茶壺卻只給蔣明倒了茶,龐仲不聲放下了舉起的茶杯。
“既然是尋人,自然是要多一些信息才方便。敢問蔣二小姐能否一二,此人是誰?您又為何要尋找此人。”
蔣明輕輕晃著茶杯,任憑清綠茶水晃出漣漪,勾起一個笑容:“人嘛,只是一個有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普通人,唯獨算得上有些特別的,大概是曾經做過程相府的二管家?”
“‘皚皚白雪洗忠骨,烈火灼淚筆程’的程相,曾經是龐相您的頂頭上司,您應該對他印象頗為深刻吧。”
這話里含著約試探,其實是想看龐相對錢向坎與程相的態度。
龐仲輕輕掀了掀眼皮,眸似乎幽深了那麼一瞬。
蔣明瞥見了那目變化,角徐徐笑意更深:“尋常尋人不是為了尋親便是為了尋仇。我嘛,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找他的原因,也十分的簡單。”
“這人騙了人闖了禍,我需要找出他來償命。”
“怎麼樣,龐相愿意做這個易嗎?”
……
空氣安靜許久。
盤坐在對面的龐相如老僧定,神許久都波瀾不驚。
蔣明笑瞇瞇地盯著他。
修煉到龐相這老烏的地步,蔣明已無法從面上看出他的想法,但目本是一種力。
片刻后,龐仲才沉聲地道:“我答應幫蔣二小姐尋找,還希蔣二小姐遵守承諾,不要再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了。”
“否則……”
蔣明仿佛聽不出龐相的威脅,聞言利索地一拍掌,朝龐相舉起了茶杯:“就知道龐相您是個爽快人。我們以茶代酒干上一杯,便算是說定了。”
阮靖晟于是再次幫蔣明把茶杯倒滿。
龐相瞥了一眼阮靖晟,亦不用渾渾噩噩的程賀幫忙,徑直拿起茶壺給自己滿上了。
二人杯。
事便算是說定了。
著龐相領著程賀下樓的背影,蔣明了個大大的懶腰,輕笑著道:“龐二公子,看來龐相雖然他的大業,卻也是愿意為你這兒子犧牲嘛。只是拖了一天一夜才來談判,也不怕我這小人中途撕票了,呵……”
包廂隔間始終毫無聲息,如同并無人存在,但也依舊沒有半句反駁。
蔣明于是笑容興味地施施然地站起:“事顯然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
龐仲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也不知他是如何說服程賀的,總之在當天黃昏落日,在如流金般的夕灑滿朱紅宮墻時,程賀背著滿荊條,跪立著膝行到了登聞鼓前。
他重重敲響了三聲登聞鼓,通紅著眼地喊出了自己罪行。
“我是禮部程賀,我有罪。我罪該萬死。我要懺悔。”
“我為了一己私,陷害了許多人。現在被抓進大牢里的翰林院陳學士,與以蔣家大爺為首的二十多名考生的科舉鬻題案,都是我一手策劃出來的冤案。”
“他們都是清白的。”
“一切的起因是我與陳學士一向有私怨,我看不慣陳學士一副書呆子的木訥樣,見到了我這權傾朝野的高,都不知道行禮屈膝,鼻孔始終朝著天上。”
“那些今科考生只是順帶的。”
“誰他們自己倒霉,偏偏在考前和陳學士參加了詩會。”
“但他們并沒有鬻題。”
“陳學士是在他們詩會第二天,才知道自己是今科出卷人,并開始設計考題的。是我故意讓人混淆了兩個日期,讓大家產生了誤會。”
在宮門口侍衛驚詫的目里,只穿著一件雪白里的程賀,淚流滿面地咆哮著。
他道:“本來我是不準備認罪的。但在被蔣爺揭破了賬冊的破綻,又親眼目睹蔣爺的《問天》,又被蔣家二小姐抓住了證據后,我發現我亦無藏,不得不狼狽地承認,我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我為禮部員,非但不為朝廷遴選人才,還害了剛正不阿的陳學士,害了以才華蓋世的蔣爺為首的二十多名考生。”
“我有罪。”
“請朝廷懲罰我!”
……
說罷他深深跪在了宮門口,被荊條刺的跡斑斑的背脊,彎了一把沉重生銹的大弓。
……
所有人都驚呆了。
直到程賀久久地彎腰跪著,才有宮門侍衛反應過來,用枷鎖鎖著程賀手腳,將他押送去了昭仁帝面前。
一路上他們的心仍滿是震撼。
在科舉鬻題案震驚了滿京城,真相仍在撲朔迷離,各方人士吵得不可開時,真兇居然主來登聞鼓前認罪了?
這也太離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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