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陳元聽見這三個字，忍不住看了一眼桌案上那杯綠中帶紅的茶水，面登時一白，胃里止不住一陣翻騰。

“龍頭”見他臉十分難看，怪笑道，“老夫耐心有限，只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如果你答應參加‘選拔’，就吭一聲。”

說著，轉看了看墻邊幾案上的大木盆，獰笑道，“不答應也行，我的‘烏梟’已經了半日，正好拿你做頓點心。”

陳元臉一黑，強忍住作嘔的沖，恨恨道：“姓蘇的……算你狠。”

“龍頭”聽見陳元直呼自己“姓蘇的”，非但不惱怒，反而甚是得意。

沖著大門方向，輕輕拍了拍手。

“噶”的一聲悶響，大門應聲打開。

“福伯”步房間，走到“龍頭”面前，躬行了一禮。

“龍頭”指著陳元，淡淡笑道：“‘沉浮’，給他找一間干凈的居室，帶他下去休息，三日之后，與其他‘傳承人’一同參加初選。”

“福伯”點頭稱是，到房間一角取過棕背包和風魔，帶著陳元走出房間。

“龍頭”緩步踱回桌案旁，在圓凳上坐下，拎起桌上的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菩提”。

呷了一口，雙眸微微瞇起，森森道，“還是太年輕了……”

……

陳元跟隨“福伯”下了樓梯，離開“山海閣”。

向右轉一條長長的石道，進第三座石窟。

與前兩座石窟不同，這座石窟呈圓柱形，視野極其寬闊，石壁上“掛”著數百間大大小小的“空中居室”。

這些居室大多為鋼鐵框架，自上而下分為五層。

墻面由六面“智能玻璃”構，可據居住者的需要，自行調節墻面的“明度”、“調”、“背景圖案”等，智能化程度極高。

陳元跟隨福伯來到石窟東邊，走上一道嵌在石壁里的鐵質樓梯，不一會兒，來至五樓，左轉進506號居室。

“你先在這里住下，到點了會有人送飯菜來。有其他事的話，可以通過‘部通訊系統’聯系技中心。你的鄰居們脾氣都不大好，沒事最好不要到走。”

福伯代了一句，將一個遙控模樣的黑盒子給陳元，關上房門，先行離開。

陳元將行李隨手往地上一拋，神木然的坐在鋪著嶄新被褥的床上。

毫無疑問。

和“龍頭”的一番談話，已然將他心中所有的計劃完打碎。

馮人敵死了，還被人剁碎了喂魚，做了“菩提”、“皮凳”。

這件事帶給陳元的震撼，無疑是巨大的。

馮人敵一死，整個“獵梟計劃”相當于提前失敗。

陳元非但無法再獲得蘇青玄的信任，查探到方所需的“罪證”，就連命都被對方在手中，隨時可能命喪敵巢。

“蘇青玄明知道我是方派來的“臥底”，卻對我‘網開一面’，無非是想得到我上的‘古武傳承’。讓我作為‘傳承人’參加選拔，也必與這一點息息相關。”

至于還有沒有別的“藏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里，陳元心頓時無比沉重。

他在“遙控”上輕輕一按，過窗子向外面麻麻的“空中居室”，沉沉嘆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十五分鐘后。

山海閣。

雅室之，茶香幽幽。

“龍頭”獨自站在墻邊的大木盆旁，右手捧著一個藏青盆盂，左手執著一個木夾子，將盆中碎一把把夾起，拋木盆之中。

怪魚“烏梟”見碎拋來，立刻張開盆大口，撲上去大力撕咬，咀嚼之聲清晰可聞，使人不寒而栗。

如此森可怖的聲音，在“龍頭”聽來卻仿佛天籟一般。

笑瞇瞇的看著怪魚吞噬碎，臉上掛著陶醉的神。

不多時，紅木大門上倏然傳來“篤、篤、篤”三聲悶響，接著“噶”的一聲打開。

福伯輕輕推門而，轉將大門帶好，緩步走到“龍頭”邊。

“都安排好了？”

“龍頭”沒有抬頭，自顧自的夾起碎，給“烏梟”喂食。

“安排好了。”福伯謙恭道，“由于‘選拔’暫未開始，先將他安排在最末等的‘黃’字號居室。”

“龍頭”微一點頭，問道：“他有沒有問你什麼？”

“沒有，”福伯搖頭道，“陳元一路上就像丟了魂似的，始終一聲不吭，到了居室之后，只顧著坐在床上發呆，連走也不曾走一下。”

“只怕是嚇懵了，”

“龍頭”將碎盡數倒進木盆，又將藏青盆盂和木夾子放在幾案上，走到木桌前坐下。

淡笑道：“古劍滄、秦正勛、顧守之流自以為運籌帷幄、算無策，卻沒想到老夫早就‘留了一手’，如今陳元已經落我們手中，那幫老頭子估計連腸子都悔青了。”

福伯走到桌案旁，往紫砂壺里添了些熱水，給“龍頭”斟了杯茶，笑嘆道：“現在外面鬧得滿城風雨，古劍滄、顧守、陸吾也已經相繼從臨大離職，付出這麼大代價，卻給我們做了‘嫁’，確實夠慘的。”

“那是他們自找的，”“龍頭”冷笑道，“這些年來，方派往‘組織’里的‘線人’已經被我盡數決，沒想到這幫人非但賊心不死，還異想天開，派了個毫無臥底經驗的大學生來，也忒不把我蘇某人放在眼里了。”

“這說明……方那幫人已經陣腳大，所以才病急投醫，使出這樣的‘昏招’。”

福伯笑笑，問道：“關于‘古武傳承’的事，你問過他了嗎？”

“不著急，”“福伯”呷了一口“菩提”，嘆道，“此子明知‘臥底’之行九死一生，卻依然義無反顧的替方賣命，說明他已經徹底被方那幫人‘同化’，一味迫他出‘古武傳承’，只會適得其反，令他以死相抗，要想將他腦子里那點東西榨出來，還得點心思，循序漸進。”

福伯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龍頭”輕短須，接著道：“再說了，我對他的了解，大多來源于你和‘小洪’的轉述，并沒有親眼見過他的手。”

“此次恰逢‘傳承人’選拔，正好借此機會，探一探他的底細。如果他真的

備招攬的價值，老夫自有辦法將他收歸門下。要是他只是徒有其表、浪得虛名，到時候再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福伯微一頷首，笑道：“據龍昆和‘小洪’先前提供的報，陳元至懷三至四門失傳已久的‘古武功法’，其中包括兩套拳掌功法，以及一門從未見過的古怪法。”

“此外，我曾在‘黑木鎮’親眼見過他與瑾兒手，此子將一套《詠春拳》使得出神化，打得瑾兒幾乎沒有招架之力，如果真能將他收麾下，導他將這幾套功法出來，‘組織’的勢力必將大大增強。”

“龍頭”微微頷首，說道：“‘天地巨變’以來，‘古武學’瀕臨斷絕，除了方收藏的若干孤本之外，民間再難找到完整的古武典籍。”

“此子能負三四門古武功法，已算是‘天賜奇緣’，如果他能通過‘選拔’，并且誠心歸附于我，‘復興古武’就指日可待了。”

“福伯”慨然一嘆，道：“接下來，就看他肯不肯配合了。”

“龍頭”將茶杯放回桌案，笑道：“這次參加選拔的百余人中，‘e級武者’占到了八以上，陳元若能殺出重圍，笑到最后，我或許會考慮將他作為‘親傳弟子’培養，如果他死在半途，只能怪老夫看走了眼。”

福伯眼眸一閃，淡淡笑道，“就看……這小子有沒有這個福分了。”

……

……

一整個下午，陳元都窩在自己的居室中，兀自發呆。

想了一個下午，他的腦子中仍是一團麻。

錯綜復雜的信息和線索如胡纏繞的線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斷打轉，一度讓他整個人陷強烈的焦躁與不安之中。

眼下，他已經被迫答應了蘇青玄參加“傳承人”選拔。

如果不能在近百人的隊列中穎而出，拔得頭籌，非但自己命不保，連家人和朋友也可能遭遇危險。

陳元只潛敵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若因為自己的緣故，牽連邊的人一起遭殃，那就“罪孽深重”了。

思來想去，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先配合蘇青玄參加“傳承人”選拔，如果能僥幸勝出，自己和親朋的命就算暫時保住了。

接下來，再想辦法在“影”組織部站穩腳跟，一步步獲取蘇青玄的信任，等待機會，逃出魔窟。

至于“古武傳承”的相關問題，陳元暫時不用太擔心。

蘇青玄如果想他出“古武功法”，早已對他采取措施，不會一直拖到現在。

之所以瞻前顧后，一方面是想讓他誠心歸附，既得到“人”，又得到“傳承”，另一方面，也是怕他不肯配合，來個“玉石俱焚”，一死了之。

因而使出“拖”字訣，先把他留在“影”組織，通過“選拔賽”探明他的底細，再一步步循循善，導他心甘愿的將功法出來。

所以對于陳元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活下去，只有活著，才有反敗為勝的希。

思慮至此，陳元心中稍定，暗道：“方得知‘獵梟計劃’失敗，必然會第一時間制定應急措施，不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只要堅持到方的人到來，這場仗就算贏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