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昭德宮早已廢棄，宮里所有的房間都落了大鎖，院子里除了并排放置的幾個空水缸，幾乎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只是水缸只有齊腰深淺，就算藏進去，只怕稍微一探頭，也能看個清清楚楚。到時候，只怕更加說不清。

平王走到第二個水缸前，抱著水缸一發力，水缸下竟然出一個黑咕隆咚的窟窿。那窟窿看著深不見底，應該能藏的下一個人。

林婉城不由吃了一大驚：這里是皇宮院，這水缸應該是用來養蓮花的，水缸下怎麼會出現一個這麼大的窟窿呢？

平王見林婉城怔愣，不由催促道：“你不是害怕衛子瀾撞見嗎？”

林婉城猛然醒悟過來，可是看著黑魆魆的窟窿，還是有些發怵，不敢往里跳。平王似是看出心里的慌，趕忙道：“放心，這窟窿并不深，你只管跳進去吧！”

林婉城看了平王一眼，也不再猶豫，縱就要往下跳。平王手過來扶，子一側避開了，平王手里抓空，尷尬地舉在半空中，等他反應過來，林婉城已經跳進窟窿，正仰著臉打手勢讓他將水缸重新搬回去。

平王默默嘆一口氣，手上發力，很快就將水缸復位。他剛站直子，后就傳來衛子瀾驚慌失措的聲音：“平王殿下！”

平王若無其事地回頭，一眼就看見衛子瀾正規規矩矩地屈膝站在宮門前行禮，楚悠穎兩只眼睛在院子里搜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平王淡淡道：“起吧。”他又沖楚悠穎略略點頭：“三嫂。”

楚悠穎笑道：“王爺怎麼在這里？”楚悠穎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平王，眼神里似有深意。

平王道：“閑來無事，四走走。”言簡意賅，很明顯是不想與多說。

楚悠穎慢慢走上前，閑庭信步一般從四口水缸前一一走過，每走過一口水缸，眼睛都不自覺往里面看一眼。

平王直接道：“三嫂可是在找什麼東西？”

楚悠穎面上一滯，趕忙道：“母妃宮中的那只波斯貓走失了，所以，我特意幫老人家找找。”

平王依舊是不咸不淡道：“三嫂有心了。只是本王一直在這里，從沒有見過什麼波斯貓。”

楚悠穎含笑點頭：“我也是隨便找找罷了。”說話的功夫，的眼神已經從院中的幾株古樹和一架能藏人的藤蔓上劃過，然而并沒有找到要找的波斯貓。

平王不想跟糾纏，直接對著衛子瀾道：“你今日怎麼這麼有空？”

從前，平王無論對誰都是溫平和的，不曾想，今日的語氣卻有些冷。衛子瀾以為平王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看到自己和楚悠穎走在一。

眾所周知，如無意外，大周朝的下一任皇帝應該就會在鄭王和平王之間產生，再加上，平王最近在前朝已不像從前那般忍低調，石頭有些蓋過鄭王，所以，鄭王最近一直死盯著平王想找他的麻煩。

衛子瀾害怕平王誤會，趕忙就解釋道：“聽說太后娘娘欠安，臣今日特地進宮請安。臣去了壽康宮，太后卻已經睡下了，無法，只得在宮里轉一轉。不曾想，卻在壽康宮門外遇到鄭王妃娘娘，說惠妃娘娘的波斯貓丟了，就拉著臣一同出來尋找。”

衛子瀾幾句話就將事的前因后果代清楚，既表明自己與楚悠穎不過是恰巧上，又點出被拉著找貓實在是無奈之舉。

其實聰慧如衛子瀾，又怎麼可能相信楚悠穎找貓的說辭呢？在壽康宮門前，本不陪著去找貓。自己要為平王的王妃，上趕著去討好惠妃又算怎麼回事？

然而，楚悠穎的話里留出別的信息來：林婉城在宮里被人刁難，正等著去營救。

林婉城奉旨進宮給太后看病的事衛子瀾是知道的，同時，心里也十分清楚，婉城在宮里樹敵頗多，舉步維艱，每回進宮，似乎都有一大票的人排著隊找的麻煩。所以一聽到婉城落難，衛子瀾馬上就相信了。

不曾想楚悠穎帶著夏采薇一路疾行，越往前走卻越偏僻。夏采薇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正打算就此止步，不曾想楚悠穎卻領著來在一破落的宮門外。

楚悠穎在門前止步，對著斑駁的紅漆大門，裝模作樣道：“咦，宮里何時有這麼一院落？我竟從來不知道。衛姑娘可要隨本王妃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抓到一只小野貓也說不定！”

衛子瀾正要拒絕，楚悠穎一擺手，早有小太監手推開宮門。衛子瀾抬頭一看，只見一銀灰大氅的平王正背對著自己站在大水缸前。到了這個地步，衛子瀾退無可退，只好著頭皮上前行禮。

平王聽了衛子瀾的解釋，臉上的表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淡淡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楚悠穎就趕忙上前道：“這宮殿似乎與別不同，雖然破落，但是往日的輝煌卻可見一斑。想來，這個宮里的主子應該圣寵優渥吧？只是不知為何，現在竟然變這幅樣子。王爺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可知道這宮里的故事？”

平王哼哼一笑，似乎并沒有跟講故事的打算，只是對衛子瀾道：“日近午時，想來太后應該醒了，快去給老人家請安吧！”

衛子瀾趕忙弓答應，楚悠穎卻忽然看著平王手中的簫道：“咦？剛剛的簫聲竟是王爺吹奏的嗎？真是悅耳聽，衛姑娘說是不是？”

衛子瀾順著平王的手看去，只見他掌心中固然握著一管黃褐的簫，不由道：“宛轉悠揚，繞梁三日，當真讓人……”正要將目收回來，忽然看到平王手上的浮灰，心里一震，眉眼就擰在一起了。

楚悠穎看出衛子瀾的不對勁，趕忙道：“衛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衛子瀾猛地回過神來，臉上勾一笑，趕忙道：“沒，沒什麼。太后怕是要醒了，我該去壽康宮給老人家請安了！”

衛子瀾給平王行禮告退，眼神在平王后的那口水缸上一瞟，轉就離開了。

楚悠穎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自然是有些挫敗。心中暗恨，卻又實在無可奈何，只得跟著楚悠穎離開。只是在離開之前，還是回頭對平王道：“王爺不走嗎？”

平王淡淡道：“我還要待一會兒！三嫂先行一步吧！”

這昭德宮的來歷楚悠穎其實是知道的，就連德妃今日誕辰的事心里也清楚。以為平王是思念亡母，所以也就沒有懷疑其他，轉離開了。

平王定定站在宮門許久，直到楚悠穎和衛子瀾的影消失在甬道的拐角，他才揮手將宮門關上，抬腳走到水缸旁邊。

平王挪開水缸，林婉城就從窟窿里出腦袋。平王出手想要將拉上來，林婉城看著平王的手卻猶豫著沒有回應。

平王道：“怎麼？你想自己爬上來嗎？就不怕弄得一灰塵，惹人懷疑？”

平王的話有道理，自己若是弄得一浮灰，一定會有人問是怎麼回事。到時候，只怕不是一兩句謊話就能將此事掀過去的，然而，自己若真的與平王有了之親……

林婉城猶豫不定，平王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方素帕包在手上道：“這樣總行了吧？”

林婉城點點頭，緩緩將手了出去。

林婉城從窟窿里爬出來，簡單清理了一下上的浮灰，屈膝就跟平王告退。平王卻又將住：“等等。”

林婉城皺著眉回頭，平王眸有些凝重：“這個送給你！”

林婉城看著他手里的那管長簫，趕忙搖頭道：“這管簫是王爺的心之，臣婦怎能奪人所？”

平王苦苦一笑，似是嘲諷，又似是心酸：“明知你不會要，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心里總想著，萬一你愿意接呢？現在看來，不過是癡人說夢，自取其辱罷了……”

平王的樣子似乎很傷，林婉城很想安他，但是實在害怕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來。趕忙匆匆行了一禮，飛也似得跑出了昭德宮。

林婉城回到壽康宮時，衛子瀾正坐在太后床邊與說話。衛子瀾馬上就要主平王府，而平王又是太后最喜歡的一個孫兒，所以，太后對衛子瀾也格外親切一些。

衛子瀾看到林婉城進來，臉上有一驚喜劃過，不過，很快就歸于暗淡。林婉城將衛子瀾的表變化看在眼里，只覺心里一涼，似乎有人一拳打在心口上。

太后知道這兩人關系好，只拉著衛子瀾又說了幾句話，就趕忙將們兩個趕出去，讓們敘舊。

林婉城與衛子瀾并排走在壽康宮的小花園里，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走了好久，衛子瀾才忽然開口：“班班最近怎麼樣了？好幾日沒有見他，實在是想得很。”

林婉城趕忙道：“我自宮，也兩日不曾見他。不過，家里有叔明，又有安蘭、竹，料想應該沒有什麼事。只不過，這小東西最近皮實的很，正在長牙，看到什麼東西都想咬。你給他繡的那個虎頭帽，我一不注意，竟然讓他咬下一個老虎耳朵來。”

衛子瀾趕忙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回頭我再給他繡一個。只是，我從前只繡一些花啊，草的，頭一回繡這個，生疏的很。繡的不好，你可不許笑我！”

林婉城趕忙道：“你若繡的不好，我可要怎麼活？前幾日，我母親還拿你繡的那個虎頭帽教訓我。說我不學無，現在為人母了，竟然連孩子的小帽子也做不好！”

兩個人聊起班班，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們也似乎回到從前沒有隔閡的那段日子。林婉城看著衛子瀾的笑臉，著實打心眼里高興。

只不過，問題擺在那里，總是要解決，逃避不是長久之計。

終于，走到亭子里的時候，林婉城率先開口：“子瀾，我今日……今日……見了平王！”

衛子瀾一震，表都僵住了：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猜想得到證實的時候總還會有不一樣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