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翀遠遠看見湯泉宮的時候，神便是有些綳不住了。

魏葉在旁邊瞧著，提前解釋：「娘娘子弱，故而不能到門口來迎駕。」

於是，蕭翀抬起來的屁又往下落了一些，彷彿沉穩許多：「理應如此。」

魏葉看著蕭翀重新淡然的樣子，心頭暗笑，面上卻不敢表。

「陛下，那花要怎麼弄？」魏葉輕聲再問。

蕭翀掃了魏葉一眼：「一會兒抬過來。」

魏葉應下，自去安排。

他當然明白，這是陛下要和恬妃娘娘要先說說話，然後才要看這個小驚喜。

自家陛下啊，自從對恬妃娘娘上了心，那可真真是大不同了。

只是……魏葉想著那件事，又有些愁緒。

可千萬別再出問題才好。

蕭翀的轎輦直接到了陸挽棠住的宮門口。

一聽外頭的太監稟告，陸挽棠就立刻站起來，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去。

婧嬪反倒是愣了一下，才緩緩跟上去。

陸挽棠已是到了門邊上，了門簾往外張。

一挑開門簾，就瞧見蕭翀緩緩從院門口走過來。

陸挽棠面上頓時就染上了燦爛來，不自的就咧笑了。

連日來的鬱，也是一掃而空。

「陛下！」陸挽棠忙從簾子背後出來，然後往前走幾步，歡歡喜喜的行禮：「妾給陛下請安了。」

蕭翀看見出來，頓時腳下也加快了幾分，忙上前去，一把扶住了陸挽棠：「你出來做什麼？還不快進屋去？」

撿回一條小命來，已是不容易了。怎還敢如此不小心？

回頭再病了，那可怎麼辦？

況且……

蕭翀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陸挽棠的肚子，心裏浮出一的霾來。

蕭翀隨後又看著陸挽棠清瘦了一圈的臉，便生出幾分心痛來，「養了這麼久，也不漲點兒，反倒是比從前更瘦了。」

說著這話，蕭翀帶著陸挽棠一路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還未反應過來，就看見婧嬪恭恭敬敬的行禮：「妾給陛下請安。」

蕭翀意外的說了句：「你怎麼在這兒？」

一時之間，滿屋子都是尷尬。

婧嬪也有點兒僵，好半晌都沒開口答話。

陸挽棠笑盈盈的打破尷尬氣氛：「陛下這話問得好生奇怪。婧嬪姐姐一直在行宮照顧妾呢，不在這裏，又在哪裏？」

這樣一說，登時解了圍。

蕭翀也想起來，婧嬪是跟皇后請命，過來照顧陸挽棠了。

於是蕭翀就誇讚：「難為你如此有心了。說起來，剛進宮，也是在你宮裏住過。怪道你們如此要好。」

婧嬪淺淺的一笑，似是有幾分真歡喜：「陛下謬讚了。妾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恬妃妹妹也是為了陛下傷的，妾照顧，也是應當。」

婧嬪又看了一眼蕭翀，識趣的告辭：「陛下，妾先回去了。」

蕭翀頷首：「去罷。這段時間你也是辛苦。」

婧嬪便是只能走了。

陸挽棠險些想說留婧嬪一同用飯，但是看一眼蕭翀，到底沒敢自作主張。

蕭翀在窗邊的炕上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問了句：「哪一碗是你的？」

陸挽棠看了一眼他手邊那個：「陛下手邊的。」

蕭翀就隨手端起來喝了一口。一口，才發現味不對，不是尋常茶葉，反倒是甜的。

「這是什麼？」蕭翀蹙眉問了一問。

陸挽棠掀開蓋子給他看了一眼，笑答道：「是紅棗枸杞桂圓茶。」

蕭翀頷首：「你喝這個正合適。」

是該好好補補。

碧蓉端了新茶上來給蕭翀喝，又問了問穿膳的事兒。

蕭翀一路過來，怕也是了。現在又正好是吃飯時候。

蕭翀果然是了，直接就說傳膳。

陸挽棠這才說出剛才自己沒說出口的話來：「剛才婧嬪姐姐也在，婧嬪姐姐留下來用飯多好，一個人孤零零回去了，怪冷清。再說了，也是跟妾一樣，盼著陛下呢。」

蕭翀抬眼看一眼陸挽棠，似笑非笑的：「你和什麼時候倒要好上了？朕就不信，以你的心思，猜不出的用意。」

「不是盼著朕，是盼著朕能給一個許諾呢。」

蕭翀這話說得忒直白。

陸挽棠見他心裏都明白，而且是不大樂意，也就不好多說了。

蕭翀仍是看：「都知道著急，朕看你半點也不著急。你就不怕？」

從前蕭翀也問過這個問題。

可是那會兒陸挽棠一個遲疑，便是沒回答。

這會兒他再問，陸挽棠也就沒有遲疑的說了句：「怕什麼？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況且，陛下也不會為難吳國的臣民，至於別人……該殺該留，陛下心裏也早有定論。」

「只是……」陸挽棠說到了這裏，是真猶豫了一下。

想說出自己的，可最終還是不敢說出口。

這個事關重大，怕了。

蕭翀一直都看著陸挽棠，見出遲疑來，就問道：「只是什麼？」

面對如此追問，陸挽棠輕輕搖搖頭：「也沒什麼。只是，希到時候真打起來了，百姓別太苦。」

「不會覺得，是朕太有野心了麼？」蕭翀最在意的是這個，所以就問了一句。

陸挽棠對於這個問題，還真是想過。

所以如今答來，也是信口拈來：「有大師曾說，世上事，都是雙面的。看你從哪個角度看。若站在吳國上說，彷彿戰敗后被併魏國，是極恥辱極傷痛的事兒。可是……若站在百姓角度呢？」

「也許百姓並不關心誰做皇帝，他們只想吃飽穿暖，只想過平安穩定的日子呢？」

「若是真能天下一統，現在會有戰，可真到了安定下來之後呢？原本的邊關百姓，反而再也不經戰之苦了。」

「戰讓多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陛下的野心，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妾只是一介流，能過上安穩日子，便是最大的盼。」

陸挽棠輕輕抿：「況且，陛下將大魏治理得很好。妾所見，比吳國更好。」

南邊饒，出產也高，可也不過就是那樣。

倒是貪污吏養得多。

北邊匱乏貧瘠，可反而大魏百姓更能安穩度日。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