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儀一晚未歸,剛到自己院前,就聽見一陣嘰嘰喳喳。
人們云鬢輕晃,花枝招展,三三兩兩圍繞在院門前,不知在討論著什麼。
姜婉儀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是半月例行的請安,繞去角門回院,等梳妝打扮過后,才端起了太子妃的架勢讓人進門。
看著一個個人接連不斷的跪在面前請安,姜婉儀忍下打哈欠的沖,端坐在旁,只覺得眼皮子都快要打架。
后院的人多,但都是別人塞進來的。
不過在姜婉儀進門之前,陸懷真后院倒是空空。
傳聞太子不近,更說他患疾,但直到他當眾開口,求了姜婉儀進太子府,后面的人才知道傳聞不可信。
而那些早想結他的員紛紛獻上自己珍藏的人。
陸懷真當然不會收,那些員就帶著各人就求到了面前,姜婉儀不擅拒絕,再加上有著現代思維,看到那些鶯鶯燕燕的人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所以來者不拒。
而那些員看人進府,還以為是陸懷真授意,因此那些人就一個接一個往府里送。
不過拋開別的不論,這些鬧喳喳的人進來之后,倒是讓太子府熱鬧了不。
姜婉儀看著這群自己為陸懷真挑選的人滿意點了點頭。
人爭先斗艷,倒是也沒見過陸懷真幾回,姜婉儀怕選的人在府中無聊,便自創了葉子牌給眾人解悶。
于是,半個時辰后,姜婉儀坐在亭下,一雙手在牌桌上攪得風云四起,一邊牌一邊把旁邊人面前的金銀首飾拉到自己面前:“我贏了我贏了,這一次手氣不錯。”
“啊,怎麼又輸了。”
“太子妃這手氣也太好了。”
三把下來,人們輸的唉聲嘆氣。
大概是越挫越勇,在姜婉儀提議還要不要繼續的時候,一個人狠了狠心,咬牙取下頭上發簪拍到桌上:“繼續!”
陸懷真躺在床上,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了姜婉儀。
他召來下人,詢問太子妃現在在干嘛。
高毅打量著陸懷真的面:“太子妃現下正在園中喂魚呢。”
陸懷真嗯了聲,辨不出喜怒。
高毅又提議:“殿下大病初愈,不如也出去看看雪,舒坦舒坦心。”
“有什麼好看的?”陸懷真嗤笑一聲,“無趣。”
高毅不敢多說,恭敬轉退下,卻在即將出房門時聽見后傳來的聲音:“去取孤那件大氅來,孤要出去。”
他才不是去看姜婉儀,只不過順道出去散散心。
走至園外,陸懷真像是隨意問:“太子妃如何。”
“聽大夫說,太子妃一直不好,用著藥吃著。”高毅答道。
“大夫?”陸懷真皺眉,“為何不是太醫?”
“這……”高毅頭上滲出冷汗,“太子妃說那人是自小用慣的,不愿再換,所以一直都是大夫瞧的病。”
“撥幾個醫高明的太醫去給看病,”陸懷真轉手上扳指,沉片刻,“太子妃平日里如何?”
“這……”高毅答不上來了,苦不迭,心想您從前不是不關注太子妃的事嗎,今日怎麼如此好奇。
只能斟酌道:“太子妃平日里不喜熱鬧,深居簡出,想來一直都很清凈……”
高毅正說著,卻正好能聽見不遠的湖心小亭里傳來的嬉笑聲,其中數姜婉儀的聲音最突出,了張葉子牌丟在桌上,眼神一亮:“我又贏了!”
陸懷真一個眼刀飛過來。
這就是高毅說的深居簡出,不喜熱鬧?
高毅被那一眼看的冷汗都下來了,抖著袖子了一把:“殿下,是否要老奴去跟太子妃說……”
“不用。”陸懷真抬手。
隔得遠了,看不真切,卻能看清姜婉儀臉上輕的笑。
那笑和平常并無兩樣,卻依舊能發現細致不同,和在他面前笑的虛假不一樣,姜婉儀此時此刻,是發自心真心的喜悅。
如果他現在過去,那笑又會刻意的換假笑,所有人都會變得戰戰兢兢。
陸懷真從前從不在意這些。
他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久到高毅心里都在打鼓,他才拂袖而去。
他雖表還是凝著,但莫名的,高毅卻松了口氣,本能覺得今日殿下的心似乎還不錯。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遠的太子妃,最終什麼也沒說,跟了上去。
姜婉儀今日贏了個痛快,覺得心都輕松不。
就是總覺得哪里奇怪,回頭一看,卻見后空,并無一人。
總覺得剛才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繼續繼續,”有人已經輸上頭了,連耳墜子都摘下來放在桌上,“我就不信今天我贏不了。”
姜婉儀收回目,重新轉向牌桌。
在新一的葉子牌前,為了求個心安,也是因為剛才那莫名奇妙的視線,沖手心哈了口氣,往自己額上了三下。
有人問這是在干什麼。
姜婉儀眨眨眼:“去晦氣。”
好日子沒過多久,陸行的第四張花箋又慢悠悠送到了姜婉儀手上。
姜婉儀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聽勸,看不出來自己不出去就是不想見他嗎?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纏上來,煩不煩人?
又吩咐明珠手腳利落點,一定要燒個干凈。
當然,最后也因為各種原因,又被暗中觀察的暗衛截胡,送到了陸懷真手上。
陸懷真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約是他醒來一直沒追究,圣上以為他放下了此事,也停了另一邊的追捕。
茶葉浮沉,幽幽的檀香飄散開來。
兩道修長的影對立而坐,一位屬于陸懷真,一位則屬張參。
張參是世家獨子,溫潤執盞,卻是朝中新銳,初鋒芒,于政見上和陸懷真不相上下。
往日兩人在朝中你諷刺我我譏誚你,若非張參背后代表的是世家,輕易不得,否則陸懷真早就對他手了。
如今兩人心平氣和,宛若老友坐在一談話,倒人大跌眼鏡。
“圣上那邊查不到人,明面上還在追究,其實已經歇了心思。”張參生了一張書生面孔,看上去溫文爾雅,他擱了茶盞,慢悠悠道。
陸懷真不置可否,似乎對這一結局毫不意外。
張參眼里多了幾分玩味:“我倒是想知道,你費盡心思謀劃,不惜往自己上捅刀,是為了什麼?”
“你既已猜到,又何須問孤?”
“你雖已穩坐太子之位,虎視眈眈者不在數,我怕你坐不穩這個位置。”張參聲音很低,卻摻了些冷,宛若毒蛇蜿蜒,似是好心提醒。
“坐不坐得穩,無須你心。”陸懷真轉過目,冷笑道,“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世家對你的出可不滿意,相較于孤,孤更怕你比我先跌下來。”
兩人針尖對麥芒,誰都不遑多讓。
張參瞇著眼和他對視片刻,這才低笑一聲,沖散了空氣里淡淡彌漫開的劍拔弩張。
“不勞殿下擔心了,”他站起,禪了禪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笑得溫和,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
他從袖口掏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藥我帶來了,還殿下保重。”
轉之際,他眼里寒轉瞬即逝:“殿下上次說,怕我不能離世家的掌控,我想告訴殿下。”他的眼里有意氣風發,有勝券在握,唯獨沒有退與恐懼。
“能掌控我張參的,現在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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