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宋嶺似乎是已經適應了這樣的張，這個時候，他反而比方才放松了些。

程紹仲也沒有著急追問，只是從一旁拿出了一個信封，給了他。

“這樣東西到我手上的時候，應該是兩個月前。那個時候emily剛剛離職，很多事都到了你的手里，在那麼繁忙的時候，還能有時間和別人一起去溫泉會館，這讓我印象比較深刻。”

宋嶺緩緩地拆開了信封，其實他已經猜到了里面是什麼，但是這幾乎是機械的作，讓他拿出了里面的東西。

一疊照片。

宋嶺知道一切都該到此為止了。

像程紹仲說的，這件事他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知道了，卻忍到了今天，當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

宋嶺的手微微一，照片便從他的手里落，灑在了桌面上。

“程總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那個時候不立即開除我？”

“我不想輕易放棄一個得力助手，而且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你會主來向我坦白。”

結果是，沒有。

直到現在。

宋嶺閉了閉眼，多年前就明白的一個道理，到了這個年紀，居然犯了一次糊涂。

“我確實想過，跟卓峰的人見過面的事，要不要告訴您。可是我不敢。我怕說出來，就失去了您對我的信任。”宋嶺垂下眼睛，低緩地說道，“您是個很完的人，對屬下也都力求完。我這樣生過二心的人，就算是真心悔過，恐怕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機會了。”

程紹仲問:“當初你為什麼想要去卓峰？”

“因為……”宋嶺笑得還是自嘲，“因為我害怕。”

程紹仲的眉目有些冷淡，對他的描述，并不能同。

宋嶺繼續道:“您跟顧紹季的關系不融洽，偏偏我在他的邊工作了那麼久，哪怕是到了您的委托，我還是會擔心，這段經歷會影響我的前程。與其守著一段不確定的未來，我也想走一條更平坦開闊的路。”

“只是因為這樣？這個理由未免有些太牽強。”

宋嶺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終于拋卻了所有的顧慮，決定最真實的自己袒出來一般。

“程總的人生一直都是順遂的，也從來不會會到朝不保夕是什麼。不知道您有沒有調查過我的家庭，我的家鄉在青城一個偏僻的農村，早些年我有過好幾個兄弟姐妹，可是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因為我的生父親好賭，早些年社會治安差的時候，他就把剛出生的孩子一個個地賣出去，拿到的那點錢，能在一個下午就輸。

我能留下來，是因為我母親在生產的前夜，把我外婆到了邊，說只要孩子一落地，不管怎麼樣，都要第一時間抱走。我就跟著外婆一天天長大，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母親的死訊，還有父親被追賭債的人打的半不遂的消息。”

宋嶺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就好像在說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在提及一件毫不相關的事。

“那些人要不到賭債，就想辦法找到了外婆家，打砸搶都做了個全，連我撿垃圾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那點學費都搶走了。我不了學費，學校就勸我退學。領著退學通知書回家的路上，街坊跑著來找我，說我外婆突然倒下了，還沒來得及送衛生院人就沒了。”

原本很長很長的一段人生，濃起來，其實也就這麼幾句話。

宋嶺好像從沒有跟人提起過這些，他以為自己永遠無法開口，但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那麼艱困難。

“后來我離開了農村，離開了青城，來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生活著，努力為自己找一條出路。但是我這種無依無靠，又沒有什麼特殊能力的人，在社會上總是壁，誰看我不順眼就能來欺負一頭。

真正的人生逆轉，應該就是遇到了您之后。我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職員，一躍為顧氏這樣大集團的英，一步步地，接近了上流社會權力的中心。”

后面的事程紹仲都知道了，而宋嶺年時的經歷，在當初選定這個人的時候，他也做過了調查。

宋嶺見程紹仲并沒有因此產生鄙夷和同，便猜到了如此。

程紹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把一個不知底細的人選為心腹，還承接下那麼重要的任務。

怪只怪他，自作聰明，以為自己的心思沒人發現。

“我的長經歷就是如此，對我來說，活下去很重要，但是保證未來的人生無憂，同樣是不可忽視的問題。程總給了我明的過去，可是以后會發生什麼，還是需要我自己去爭取和把握。”

“所以你選擇了卓峰？”

宋嶺搖搖頭:“我會見卓峰的人，只是為了多一個選擇。他們給出的待遇很好，不過有些要求超出了我的接范圍，我不能答應。”

程紹仲原本有些冷峻的眉眼慢慢舒展開，他靠在椅背上，平靜地看著宋嶺。

“他們讓你出賣易和的底細？還是，為了抓我的把柄？”

“……都有。”

程紹仲竟輕笑出聲:“不就是幾句話的事，有什麼困難。”

宋嶺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相反，他從第一次聽說這話的憤怒，到后來的戒備，再到現在的決然，從沒有一刻，他產生過搖。

“程總對我有大恩，這一點我銘記在心。就算是我要離開易和，也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您和公司的行為。不管您相不相信，這都是我的心里話。”

宋嶺重新垂下了眼睛，至此，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而自己的結局，他也已經預料到了。

想來還是程紹仲大度，沒有在發現的第一時間把他掃地出門，否則他現在是什麼命運已經未可知了。

接下來，剩下的應該就是宣判了。

宋嶺靜靜地等著，那句最終判定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