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嶺還沉浸在往事的思索中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車前。
他立即上前兩步打開了后車座的門,作略微有些慌忙急促。
程紹仲見狀沒有說什麼,直到上了車后,他才淡淡道:“有什麼心事?”
宋嶺被問得一愣,迅速思量著要不要說實話,說出來有點囧,而不說的話,他又怕程紹仲多心。
于是他干脆橫了橫心,回答:“我想到第一次跟程總見面的場景。”
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記再好的人也會出現記憶模糊的。
可程紹仲卻說:“那個時候的你跟現在可大不一樣。”
宋嶺也有些意外,他都記得嗎?
“是啊,幸虧有程總出現,我才會有今天。”
程紹仲闔上了眼睛,看上去有些累了,即便是了煙也沒能消散去他的疲憊。
宋嶺見狀也不再多言,直接發了車子,準備去醫院。
路上,車很安靜,外面只有疾馳的風景,在這樣的景象下,連人的心跳也像是跟著放慢了似的。
宋嶺開車的時候注意力很集中,而太集中了,反而會出現片刻的失神。
程紹仲給了他那張名片之后,就把他在一個路口放下了。
在夜晚的冷風中,他握著那張小小的紙片,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迷茫。
只不過最終的決定做出來時卻并不困難。
當晚,他就撥出去一個號碼,說:“我答應你的條件。”
“好。”對方比他還要言簡意賅。
之后的兩天,公司里一點靜都沒有,宋嶺不免有些著急,難道他被放鴿子了?對方改變主意,食言了?
他幾乎是寢食難安,可還是咬著牙又堅持了一天。
當財務經理被帶走調查的時候,宋嶺看著周圍人驚訝的眼神,還有全而退的自己,一種難以言喻的心襲上了他的心頭。
慶幸,痛快,又有種恍惚。
種種思緒纏在一起,讓他有點分辨不出來到底哪一種更占上風。
很快他就遞了辭呈,在他離職的時候,分管領導特地將他去了辦公室。
這樣級別的領導他原本是見不到的,如今有這樣的待遇,也全都是因為一個人。
“你倒是很有本事,知道抓住機會。”領導對他說。
宋嶺回答:“我沒想過要出人頭地,我只是想自保。”
“好了,事到如今,我能對你說的只有一句話,小心防備,好自為之。”
搬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走出寫字樓的剎那,宋嶺仰起頭,對著明的楊,深深地吸了口氣。
從今天開始,他要離開這個城市,改變曾經的自己,去完一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不管最后的結局如何,他已經踏出了這一步,就再也不會回頭。
進到顧氏之后,他得到了與以前全然不同的待遇。
同事們待他都不錯,直系的領導也給了他充足的機會展現自己的才能。
比起同期或者早他幾年職的員工,他的晉升速度絕對是一騎絕塵。
而真正讓他接到高層的,是公司舉辦的一次活,他巧妙地化解了現場出現的危機,以至于讓當時的董事長顧兆霆都注意到了,調他去了總經理書室。
他為了顧紹伯的書,但后者剛愎自用,暴躁,他沒辦法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以至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陷了苦悶。
再后來,他得到了新的指示,與顧家的四公子,當時還為所有人輕視的顧紹季暗中有了聯絡,明確表現了自己“倒戈”的意向。
將顧紹伯的人收歸麾下,顧紹季當然不會拒絕,甚至一度十分高興。
再再后來,顧紹伯意外去世,顧兆霆因病而終,顧紹季為了顧家的繼承人,主顧氏。
對于曾經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功臣”,顧紹季沒有拋棄宋嶺,而是讓他擔任自己的助理,協理一切公私事務。
就這樣,宋嶺在出地完任務的同時,也完了對自的蛻變。
看著如今的他,有誰會想到,曾經那個被到絕境的小助理,曾經存留過想一死了之的念頭。
都說風水流轉,宋嶺沒覺得自己有這樣的運氣,他所有的好運,都是一個人帶給他的,是那個人的出現,將他從泥潭中拉出來,將他從命運的枷鎖中解救出來。
正好遇到了紅燈,他停下了車,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
程紹仲還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不過以宋嶺對他的了解,他是不會在外面輕易放松意識的。
“程總。”宋嶺試探地了一聲。
果然,得到了回應。
“謝謝您,真的非常謝。”
程紹仲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也過后視鏡,看向了宋嶺的眼睛。
宋嶺在心里默數著紅燈的秒數,同時說道:“如果沒有您,我現在肯定會過得很悲慘,不對……說不定我早就……”
“這些路都是你自己選的,也是你靠著努力走到了現在,不用謝我。”
許是夜深沉的緣故,他的音稍有些低醇。
但程紹仲并不是個多愁善的人,因而宋嶺的心緒影響不了他。
宋嶺無聲地笑笑,對這種場景見怪不怪了,他于程紹仲而言,只是一個很小的角,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來做相同的事,所以他并非不可或缺。
他也沒從把自己的地位看的多重要,他永遠都會記得,那種走投無路的絕,于是他能夠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綠燈終于亮了,車子也重新起步。
車又恢復了靜寂,好像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但宋嶺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反應,甚至自己的想法,都被程紹仲看在了眼里。
若是被旁人看穿,他會有些不自在,如今人人都將他看做英,有那麼落魄的過去,會將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不過被程紹仲看到卻無所謂,因為他見識過自己最不堪的過往,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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