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總能預見某些未來將要發生的事，雖然並非事無鉅細，但至他看到的那部分從沒出錯過。

在醉花境初見時，給留下的印象大約就是野蠻乖戾。

知道會得到從中不好，孟扶搖便默認吸收黑寡婦丹的能量，但放到眼裡，這大概就是冷酷兇殘的表現，以至於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見到他都想要繞道走，讓他每每頭疼不已。

好不容易消除了的芥，這丫頭又滿世界地跑，還跑到了無天殿裡。預知夢裡的穆長寧在無天殿被折磨地生不如死，他自己也嘗過啓靈丹的滋味，那是連靈魂都要被絞碎的痛苦，即便蘇訥言不來找他，無天殿這一趟他也非去不可。

早早地知道結丹時會出現的異象，他趕著陵水妖王跑去蒼桐派，爲打起掩護，所有人都以爲羣妖暴是因爲陵水妖王的修爲制，沒人懷疑到的頭上。

而在蒼桐派一衆人爲湊齊長生引四奔走時，他泰然自若，穆長寧問他最後一味慾泉會不會找到，他無比篤定，看著狐疑的眼神，孟扶搖也沒辦法說，那是他親眼看到的。

包括不久前那次魔焰窟之行。

換了往常，即便對自己再自信，他也不會把帶去魔焰窟淌這趟渾水，可他知道，那裡有必須要拿到的東西，換了其他任何人來都沒用。半推半就答應帶上這隻小拖油瓶，穆長寧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當時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以他的本事，想從大狂王手裡討得便宜是很難的，但他卻能在短時間和大狂王一較高下，要不是後來孟扶桑忽然甦醒，二者勝負仍未可知。他所倚仗的，也無非就是預判出大狂王的下一步作，搶佔先機做出反擊，就連雪妖，也是這般被他馴服的。

包括現在，拿出來的這兩樣東西后，他又看到了某些一閃而過的畫面。

孟扶搖定定看向面前的，無奈苦笑了一下，“你要把它們給我啊？”

穆長寧斟酌著道：“我是覺得，師叔換個方式，總比現在這樣制於人更自由些。”

他微微沉默：“你是覺得，我更適合做個鬼修？”

穆長寧啞口無言，孟扶搖嘆道：“你自己留著吧。”

現在給了他，那未來欠別人的因果，要拿什麼東西去還？

穆長寧怔怔站在原地，想，如果能做人，大約沒人會想要做鬼吧……

“我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的。”孟扶搖低聲安。

穆長寧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把東西收了回去，他又問起別的：“胡把心火給你了沒？”

半垂著頭，語氣懨懨的：“給了。”

孟扶搖又問：“慕衍恢復了？”

點頭，“恢復了。”

孟扶搖挑起眉，“小矮子也醒了？”

“嗯，醒了。”

兩人就這麼一問一答，孟扶搖站起走到面前。

視線裡出現一雙雲龍靴，孟扶搖低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穆長寧。”

“啊？”不明所以地擡頭。

“怎麼還悶悶不樂的？”孟扶搖微微俯下，手指點著的額頭，臉上揚起明的笑來，“怎麼，也沒說你啥，這還委屈上了？”

他的指尖微涼，笑容卻極暖，黑亮的眼眸裡像是盛了星般璀璨，穆長寧約覺得那裡面好像有什麼看不懂的東西，刺得不由自主別開目。

“哪裡有委屈？”低聲道：“只是覺得似乎幫不上師叔什麼忙。”

這回換孟扶搖沉默了一下，又驀然噗嗤笑出聲：“你好好的不作妖，就算是幫我大忙了。”

“……”

他接著道：“免得還得有人去給你收拾殘局。”

“……”這個天已經聊不下去了！

但是孟扶搖卻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接下來打算去哪，做什麼？”

穆長寧目飄忽了一下，“就……隨便轉轉。”

“你不是很會說謊。”他幽幽道。

穆長寧扯了扯角，有那麼點尷尬。

到孟扶搖的掌心忽然上的臉頰，他的手有些涼，的臉卻是溫熱的。

孟扶搖目一下子變得深邃幽遠起來。

黑沉沉的天空，高高的祭臺，天空一道接一道的驚雷閃過，道、魔、妖、佛，四方齊聚，遠遠去只看到黑的一片人，似乎在進行著什麼莊重的儀式，每個人的眼裡都閃現著期待和，哪怕素來以清心寡慾著稱的佛修們，也並非如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無慾無求。

祭臺上方燃起了一大片熊熊烈火，單薄瘦弱的被骨釘釘在了刑架上，鮮染紅了衫，而只是冷漠地環視四周，臉上慢慢出一個沉狠絕的笑來，再往後，他能看到的便只剩下一片濃濃霧。

孟扶搖緩緩收回手，脣抿了一條直線。

有時候他也很討厭自己這個能力，這有可能會讓他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東西。

他自己都不記得從何時開始會看到這樣一幕，只是近來這一切都慢慢清晰起來了。周遭修士的臉，衆人口中的吶喊議論，沉肅殺的氛圍，還有祭臺上孤立無依的，一切都顯得這樣真實。

孟扶搖不是沒嘗試過阻止，但他似乎無能爲力。

就像他當初趕慢趕地趕去迦業寺，可溫嵐還是被付景宸手刃了一樣。

還是遲了一步。

“師叔，怎麼了？”穆長寧被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弄得不知所措，孟扶搖只是目復雜地看著。

有許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當年那個年輕人的警告言猶在耳，他確實不敢拿未來下注。此刻任意一環的改變，都有可能影響到以後。

至他現在還能確定，即便是在他預見的場景之後，依然還是安好無恙的。

“如果我讓你別去，你一定不願意。”他沒頭沒腦說了這麼一句。

穆長寧心頭一跳，差點就以爲他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大事了。

孟扶搖了的頭，無奈笑道：“小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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