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蔓兒今年十三。”連蔓兒見石氏跟說話,就忙站起道。
“這說話也夠爽利,語聲也好聽。”石氏就笑著對連蔓兒招手道,“快過來給我好好看。”
連蔓兒依言走到石氏跟前,剛纔坐的遠還不覺得,靠近的頓時覺得石氏上不知薰了什麼香,淡淡的卻十分好聞。石氏見連蔓兒走過來,就笑著拉了連蔓兒的手,上下打量起來。
“真是個人坯子,怪不得那麼多人在我面前都誇你。”石氏一邊打量連蔓兒,一邊就笑著讚道,“如今才十三,再過兩年,就更了不得了。”
石氏說著話,就從左手腕上褪了一隻羊脂玉的鐲子下來遞給連蔓兒。
“頭一次見面,這是我慣常戴的鐲子,就送給你吧。”石氏笑著道。
即便是在這個年代,羊脂玉也是十分珍貴的,何況石氏要送給連蔓兒的這隻鐲子通白,竟沒有一的瑕疵。而石氏又說是慣常戴的鐲子。
連蔓兒就笑著推辭,說不好接這麼貴重的禮。
“……想必是夫人喜的,更不能要了。”連蔓兒就道。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所謂寶劍贈英雄、紅贈佳人。正是這鐲子不錯,才配得上你的人才。”石氏故作嗔怪地道,一邊就強行將玉鐲戴在了連蔓兒的手腕上。“還有一句話,做長者賜,不可辭。你要是不收。可是不認我這個長輩了?”
石氏這樣,連蔓兒就無法再推辭了,只得微微屈膝。向石氏福了一福道謝。
“……你不要這麼客氣,這不是在外頭,咱們娘兒們在一塊,不用講究那些虛禮。”石氏見連蔓兒收下了玉鐲,臉上神越發的和,一邊就將連蔓兒拉到炕上,在邊坐下了。
“……聽說你跟著你哥哥和弟弟也念了不書。寫的文章,比你兄弟還好那……”石氏又笑著問連蔓兒道。
“……是一同跟著魯先生學了些字,也念了幾本書。不過是想學習學習聖人先賢留下來的那些道理。……至於說文章,這就是取笑了。”連蔓兒就道。
確實唸了不書,這種事沈家但凡有心的人都知道,何況是大太太石氏。因此。連蔓兒也不瞞。而且想。沈家的姑娘們也有唸書的習慣,由此可見,沈家並不是那樣迂腐,生怕孩子唸書念壞了、念野了心思的人家。
“這話說的好。”石氏似乎很讚賞連蔓兒的話,“咱們唸書又不是爲了考功名,可不就是爲了習學習學這世間的道理嗎。除此之外,詩文反而是小事了。”
“……貴妃娘娘年前寫信來,信中還提到了你。貴妃娘娘說很想念你……”石氏又問了連蔓兒些話。不過是些家常瑣事,之後。竟頗有幾分鄭重地說道。
石氏所說的貴妃娘娘,指的自然是沈謹。
“蒙貴妃娘娘惦記,”連蔓兒聽說沈謹還特意在心中提到了,不覺心中一暖,正想要問問沈謹如今在宮中的況,就見王大娘從門外走了進來。
“……剛纔三見了我,問我說怎麼太太還沒過去。……客人們差不多都到了。”王大娘進門來,先給石氏行禮,然後就笑著道。
連蔓兒知道這是開席的時辰要到了,三讓這位王大娘來催一催石氏,因此就將要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而且,即便是問了,石氏又能告訴什麼那,大概是一切都好。在宮裡頭,哪裡會又什麼“不好”那,那可是個什麼都“好”的地方。
“說的投機,就忘了時辰。”石氏擺了擺手,讓王大娘退下,一邊就又扭回頭來,對著連蔓兒和張氏說道,“老三媳婦催咱們了,估計那邊現在可熱鬧了,走,咱們也過去熱鬧熱鬧。席上咱們再慢慢地說話。”
張氏和連蔓兒都忙起,就隨著石氏,在衆丫頭婆子的簇擁下往暖閣來。此時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西花園各已經點起了燈籠,尤其是暖閣那邊更是燈火通明。
等連蔓兒這一行人到了暖閣,裡面早已經坐滿了人,融融的燈下,香脂豔,鶯聲燕語。石氏一進屋,以三爲首,衆人就忙都站了起來。
石氏忙笑著讓衆人坐下,一邊往席上走,一邊和幾位年長的夫人打了招呼。石氏坐的自然是首席,在首位坐了,又拉了連蔓兒坐在自己邊的椅子上。張氏則被三請到旁邊的席上也坐了。
連蔓兒推辭不過,只得坐下。一坐下,就覺到席上有無數道目落在了的上。連蔓兒自然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只得故做毫無所覺,笑著應酬。不過在心裡卻是暗暗地苦笑了一下,這樣的關注,還真不是想要的。
然而,此時此刻,卻也由不得。而在這種場合,不由己,幾乎可以算作是常態。除非能夠坐到大太太現在的這個位置上去,其他的人,或多或,都會有些不由己。
而即便是大太太,恐怕也有的不由己。連蔓兒的眼尖,剛纔大太太褪那隻白玉鐲子的時候,連蔓兒不經意的一眼看見了一抹紅,再看看大太太外面的一裝扮和居室的裝飾,也就能知道,大太太是有著自己的不由己的。
大太太落座後,和衆人說笑了一會,三就拿了戲本子過來請大太太點戲。大太太點了一出,又讓同席兩位份較高、年紀較長的夫人點了戲,接著就讓連蔓兒點。
連蔓兒推辭沒有點,只說大太太點的正是喜歡聽的,又說那兩位夫人點的戲也聽。大太太也就笑了笑,沒有勉強連蔓兒。
點過了戲,三又過來請示,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停當。大太太點點頭,三這才吩咐手下的管事娘子,開席。
席間自不必細說,連蔓兒暗自留心,發現一開始落在上的那幾道不太善意的目已經消失了。這一桌上,多是位高且年長的夫人們,大家其樂融融。張氏在旁邊的那一桌上更是頗關注,甚至有些太太、越席過來跟張氏說話,還有的在席上說笑之間就定下了,要請們過府吃酒看戲。
酒席吃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有管事娘子從外面進來小聲向三稟報了幾句,三就起到石氏跟前,說是凰樓那邊已經準備妥當,請石氏的示下,是否現在就過去賞燈。
石氏點頭。
衆人便都離席,各自穿了大裳出來。暖閣外,早有婆子們準備了小轎,衆人坐了轎子,就往凰樓來。
上元節的凰樓裡外掛滿了各式的彩燈,樓外還有不形態各異的冰燈。各燈火輝映下,凰樓更顯得雄偉、巍峨而且富麗堂皇。
轎子到樓前停下,衆太太、、姑娘們進了樓裡,都由丫頭攙扶著,從樓梯拾階而上。走到樓梯上,連蔓兒就聽見了樓上有人聲。男客們的酒席就擺在凰樓裡,這個時候應該也是遣散了戲班子,上三樓看燈去了。
衆人隨著大太太石氏徑直上了凰樓的第三層。大家都在三樓看燈,不過男客們在東,客們在西,外面走廊的中間有幾道屏風相隔。連蔓兒下意識地往屏風那看了一眼,就在屏風的另一層,連守信、五郎和小七應該都在。
上了樓來,石氏就拉著連蔓兒走到欄桿旁看燈,衆眷也跟了過來,都憑欄賞燈。比起錦縣城的燈會,府城的燈會的繁華熱鬧是更上了一層樓。
車如流水馬如游龍,火樹銀花不夜天。
連蔓兒是初次看府城的燈會,欣喜自不必說,就是旁邊那些看慣了的太太姑娘們,也都難掩激,言談間說起燈會的繁華,不無驕傲之意。
遼東府的冬天,夜裡尤其寒冷,今天尤其如此,說滴水冰一點也不誇張。看了一會,石氏就轉進了屋裡,衆眷也有隨後跟了進去,也有貪看花燈繼續留在外面的。連蔓兒上穿的極暖,又不像其他眷那樣養尊優,因此並不怕冷。甚至有一點喜歡呼吸這種寒冽的空氣。不過石氏進屋前問了一句,還是跟著石氏進了屋裡。
屋暖融融的,與屋外簡直是兩個天地。衆眷坐下來,自然又是說笑、閒話家常。連蔓兒陪著石氏坐了一會,就有一般大的小姑娘過來邀再出去看燈。
小姑娘們這個年紀,不管怎樣,大都是玩的。
連蔓兒並不拒絕,笑著和石氏說了,這才又出來看了一回燈。小姑娘們在一,就沒有了屋裡的拘謹,其中也有與連蔓兒家有往來,連蔓兒曾經見過的。很快,連蔓兒就又多了幾個手帕。
夜漸深,燈市卻越見熱鬧。就有些年老的眷相繼告辭離去,當張氏和連蔓兒也告辭出來的時候,天空中卻飄起了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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