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沉默的出奇,那邊連守仁、連守義幾個也都沉默地呆坐著。
“這還是四叔、四嬸想的周到,也做的周到。”蔣氏見大家都不說話,就忙笑著道。
連守仁、連守義幾個這才如夢初醒,也跟著附和起來。不過,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他們說的是相當的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不過這個時候,連蔓兒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理會這些人會怎麼想。
說完了裝裹裳和鋪蓋的事,連守信和五郎又跟連老爺子說起打棺材的事來。
“我和五郎找人打聽了,要說咱們這十里八村的木匠,打棺材打的最好的一個是羅家村的老羅木匠,還有一個是大沈屯那邊的張木匠。”連守信對連老爺子道。
“這倆人我都知道。”連老爺子很快地接了話。看來連老爺子這要買木板、打棺材絕不是突然起的念頭,應該是琢磨了一些時日了,因此對相關的事纔會這樣瞭解。
“爺,這兩個人,我都打發人去說了。都說有空,看你老更中意哪個,咱們就選哪個。”五郎就道,“明天咱就能把人請來。”
“好、好。”連守信不僅主給他買了棺材板,還不用他催促,就將後續的事給安排到這個程度,說不欣,那是假的。連老爺子的臉上,出了很久以來第一次最發自心的笑容。“這倆都是好木匠,也沒啥可挑的。哪個都行。”
“……后街的王三爺的那副棺木,好像是羅木匠給打的。那個棺木,打的周正啊。”略微一頓,連老爺子又嘆道。
連蔓兒就笑著看了五郎一眼,五郎也笑了笑。不用提醒,五郎也聽明白了,連老爺子是更中意羅木匠。
“爺,那咱就請羅木匠?”五郎問。
“就請他吧。”連老爺子這次沒有再猶豫。直接應了。
“那我這一會就打發人過去,明天就請他過來。”五郎就道,“就讓他在這院子裡打,爺你正好每天看著,看見啥不中意的,就讓他改。羅木匠這工錢,你老不用心,都是我們出。飯也是我們管。就讓他聽你老的使喚就。”
“別。別,”連老爺子將子往五郎這邊又湊近了些,說道,“木板那大頭都是你們掏了。這點工錢、供飯啥的,就不用你們了。家裡都有現的。”
“爺,你就別和我們客氣了。”連蔓兒笑道,“這是我爹、我娘、我哥,還有我們一家的一片心。”
“是啊,爺,你啥也不用管,就做監工就行。”小七這個時候也道。
“你老就別爭了,這個事。我們給你老包下了。”張氏和連枝兒也道。
“好,好啊。”連老爺子重重地點頭,此刻只覺得心窩子裡熱熱的。“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將事都和連老爺子談好了,一家人就要告辭出來。
“哎呦……”突然,周氏在炕上發出長長的一聲。
衆人的目,就都轉到了周氏的上。
周氏還是以盤。臉垂在前,兩手握在上的姿勢坐著,似乎是從剛纔就一直沒有過似的,但是剛纔那怪聲又確確實實是發出來的。
“哎呦……”屋裡一陣靜默之後,周氏膛起伏,發出了第二聲。
連蔓兒一家人相互換了一個眼,都有些膩煩同時也很無奈。周氏就是這樣的格,有話從來不會好好地說。總是要將別人弄的不自在。然後著別人先開口。
“爹,那我們就先走了,好給你老安排羅木匠的事去。”這一次,連守信沒有縱容周氏,而是起說道。
“去吧。”連老爺子乾脆地點頭。
一家人起,剛剛邁步。就聽見周氏又發出哎呦的一聲。這一聲,更加悠長、響亮,比前兩聲更加讓人難以忽略。連蔓兒從側面看過去,可以看見周氏此刻正閉著眼睛,而一雙手的手指卻在飛快地絞纏著。
連蔓兒暗暗腹誹,還正因爲周氏今天沒刺連守信,覺得轉了。那怎麼可能那,這不,又開始要作怪了。
“你這是咋地啦,有話就說。”連老爺子看了周氏一眼,高聲道。
“我能咋地,我還能咋地?”周氏終於擡起頭來,衝著連老爺子發作道,“誰把我當個人,誰那眼睛裡還有我。我老不死的,沒人待見。哪像你,是個香餑餑。”
這個話在此時此刻說,就相當的有意思了。
“又咋地你啦?”連老爺子無奈地皺眉,“在這個家裡,天老大、地老二,你就是老三。你不把別人咋地就算了。這好好地,你又鬧騰個啥?有啥話,你就不能好好說?”
“我說話,我說話人家就當是放屁,當我是老豬狗那,我今天閉上眼睛,明天就能把我給扔裡。”周氏惡狠狠地道。
“哎呀,這是咋回事?”連蔓兒就故作驚訝地道,“我們沒住這院子裡,是發生了啥我們不知道的事了,這院子裡,是誰給我氣了?”
連蔓兒這麼說著,一家人都心領神會,將懷疑、譴責的目投向老宅衆人。
“沒有,沒有的事。”連守仁、連守義等人紛紛道。
“你們是不知道是咋地,這天天把俺們罵的,俺們誰敢還。家裡啥事,還不都是說了算。”何氏更是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眼看著這話題就要被連蔓兒引到別,周氏在炕上終於著了急。
“……把我扔出去,席子也別給我,就把我扔裡……”周氏乾打雷不下雨地嚎道。
連蔓兒咋舌,原來周氏是看著連老爺子的棺材和裝裹都有了著落,著急起自己的來了。可是又沒有臉直接朝連守信要,又或許是覺得直接要失了的臉面,就這樣耍賴、鬧騰。
畢竟,老宅有房有地,周氏手裡有一家的積蓄,而那筆積蓄在莊戶人家來說是筆鉅款。而連守信這一家早就分了出去,而且對老兩口子已經奉養的很周到了。再讓連守信一家準備老兩口子的棺材和裝裹,這是很過分的。
知道過分,還要,而且還是採用這種方式,這是典型的周氏邏輯和作風。
若不是要敬老,若周氏不是連守信的親孃,連蔓兒對周氏只有鄙視,除此之外,甚至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想奉送的。
“你說啥的,磕磣拉的。”連老爺子對周氏斥責道,又略低了聲音,“這不還有我嗎?”
連守信將他的這些後事包攬了下來,家裡還有存銀,足夠爲周氏準備了。
“你、你都土埋半截了,你顧你自己都顧不過來,你還能顧我。我命苦啊,沒嫁個好漢子,沒生幾個好孩子,我死後埋裡……”周氏又幹嚎道。
連老爺子的臉就黑了。
連蔓兒一家相互看了看,只有苦笑。
“,你老彆著急。這都給我爺準備了,還能不給你老準備嗎?”五郎淡淡地道,語氣可比方纔跟連老爺子說話時的疏離了很多。
沒辦法,連老爺子不管怎麼樣,還會時時講究一個“臉”,對孫兒輩們也好言好語,但是周氏卻從不給別人臉,以爲覺得這樣自己才最有臉。而對連蔓兒幾個,周氏也沒有過什麼溫。即便是假裝的都沒有過。
“娘,這不今天正趕上我爹看中了板子嗎,有我爹的,哪能沒你的?”連守信也道,“這兩天,我就再買一塊來,把你二老的一起打了。”
周氏立刻就盯了連守信。
“你這話算數?”周氏目犀利,“我可沒朝你要。”
“當然算數。”五郎道,“不是你老要的,是我們早就打算了要給你老準備的。”
一副棺材,連蔓兒一家人沒有人會吝惜。也不是因爲周氏這樣不要臉地鬧們才說要給。
周氏垂下眼皮,一隻手似乎是下意識地了那幾匹布料,然後又目犀利地擡起頭,直盯到張氏的臉上。
“裳啥的,我們也管。都和老爺子的一樣。”張氏就道。
“這可不是我朝你們要的。”周氏將目挪開,臉僵地道。
“對,不是你老要的。”
“……我這眼睛啊,不知道啥時候就不行了……”周氏又長嘆道。
這是什麼意思,是說這些針線不做,也都要給張氏做?
“那就趕做。”連老爺子道。
周氏沒吭聲,臉卻似乎有所緩和。
“那布料我們儘快送來。”連蔓兒就道。
周氏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重新低下頭,也不看任何人。
等連蔓兒一家人從屋裡出來的時候,周氏也沒再發出過任何的聲音。
連老爺子親自送了連蔓兒一家出來。
“……就是那樣的人了,攤著了,有啥法子。你們都是好孩子,多擔待擔待吧。”慢慢地陪著連守信往外走,連老爺子的臉有些然地道,“……最後一個念想,……你們出息了……,我這心裡都有數……”
走到門口,大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來,一個人走了進來,大家都不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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