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章姐姐

這一日午後，秋高氣爽。天氣晴好，明菲陪著陳氏在院子裡遛彎，邊走邊聊，聯繫。忽見一個小丫鬟飛也似地跑來：“夫——夫人，有客來！”

陳氏不由皺了眉頭，先前並未接到帖子，此時正是午休時間，誰會這樣貿然而來？

明菲已經斥責那小丫鬟：“驚驚慌慌的，何統？是誰來了？可有帖子？”

那小丫鬟結結地道：“有帖子，好漂亮的一張帖子，但在垂花門那裡被龔大公子給搶去了。他，他說，這個人夫人不見！”

陳氏又氣又笑，道：“是不是龔二夫人來了？”

“是呀。夫人怎會知道？”那小丫鬟一臉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的表。

陳氏了鬢角，對餘婆子抿一笑：“這龔遠和倒是有些意思。”

餘婆子陪笑道：“龔二夫人也真是難，追人都追到咱們家裡來了。”

陳氏諷刺地一笑：“難什麼？是太厲害了！”說完纔想起明菲就在一旁，便住了口問那小丫鬟：“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龔家小姐們一道來的？”

小丫鬟笑得眼睛都不見了：“是帶了龔家小姐們一道來的，不過就只帶了兩位小姐。”

陳氏笑道：“倒是顧面子，不敢讓人知道是上門來抓人的。”招呼明菲：“你跟我一道去招呼龔家小姐們吧。”

小丫鬟卻又添了一句：“可是服侍的人好多，把二門都堵住了。”

陳氏嘆道：“纔剛說顧面子。就弄了這麼多人來堵我們家的門。也罷，先派人去把龔大公子尋來。沒得爲了他們家的這些閒事，倒把咱們扯進去。”

餘婆子立刻喚人去尋龔遠和。

明菲陪著陳氏到了花廳，龔二夫人就已經領著龔婧瑜和龔婧琪一道進來了，寒暄過後，龔二夫人笑道：“婧瑜和婧琪在家常常唸叨著要來尋明菲玩，纏得我沒法，可我實在太忙。正好今日有空，我家老爺又恰好從鳴捎了些東西來，便挑了幾件小玩意送過來給侄兒們玩玩。”

後的一個面婆子立刻上前，雙手遞上一個紫檀鑲八寶的拜盒。

“姐姐太客氣了。哪有這樣寵著小孩子的？”陳氏推辭了兩句，示意餘婆子接過。

龔二夫人笑著對兒道：“你二人在家日日嚷嚷著要尋明菲，到了這裡卻又坐著不說話。”

陳氏知是要把孩子們支開好說話，便讓明菲領了龔家兩位小姐去尋明珮、明姿們。

出了陳氏的院子，到得一片燦爛的秋邊，龔婧琪見左右無人，便笑著去拉明菲的手：“明菲，你們家的那個黑大個是誰？”

明菲知道是問李碧，心想也不知是怎麼見著的，佯作疑：“哪個黑大個？看門的那個麼？老朱的確又黑又高！”

龔婧琪“呀”了一聲，笑道：“我呸！誰耐煩問你們家看門的老朱！我問的是那個穿一洗得發白的藍袍子，見人就臉紅，黑裡紅，一個當我哥哥兩個的那個黑大個！”

話還沒說完，龔婧瑜就掐住了的，呵斥道：“我你說！哪裡有孩子在背後這樣議論人家的？也不怕被人聽見笑話你沒家教！”

明菲笑道：“左右這裡沒外人。看在你和我這麼好的份上，我就告訴你那個是誰！你附耳過來！”

龔婧琪道：“哎呀呀。裝神弄鬼的，我還不聽了呢。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奇怪罷了！”

明菲覷眼著笑：“真的不聽了？你別看他黑，那可是個厲害人呢。”

這回連龔婧琪都來了興致：“怎麼個厲害法？”

明菲便把李碧的況說了一遍，又道：“他是個有志氣的。雖然住在咱們家中，我母親也給他派了長隨，做了好裳，他卻不肯要，服也是自己洗，能自己手的一概不要下人們做，說是有個讀書吃飯睡覺的地方已是萬幸，不能把自己的丟了。有人笑話他村，笑話他土，他也不在意，日日苦讀，除去吃飯睡覺洗的時間，日就躲在我們家的藏書樓裡，就像八輩子沒見過書似的。以前我覺著我哥哥讀書算是刻苦的了，誰知和他比起來還是相差太遠。”

李碧讀書之前，一定會先把手洗得乾乾淨淨，看完的書也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點折橫都沒有。從哪裡拿出來的就放回哪裡去，非常有教養。李碧刻苦也罷，自尊自也罷，其實明菲最喜歡李碧那種談到他從前生活時不焦不燥，發自心，微微帶點害的寧靜的微笑。總以爲，這樣的一個男子會是一個恩知的男子。

龔婧瑜聽了，嚴肅認真地說：“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這個人倒是值得往的一個人。貧窮算不得什麼，當年高祖皇帝也是起於貧困之中，難得的是有志氣，有毅力，還不忘本。這種人可比高門族的紈絝子弟們知道好歹得多。能上也能下。”

龔婧琪笑道：“姐姐說這話，就像你多知道人家似的。”

龔婧瑜道：“一定要往才知道嗎？其實一個人是什麼德行，觀其行，聽其言，多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明菲心中一，若有所思。

忽聽有人在不遠的花木叢後嘲諷地嗤笑了一聲：“背後如此談論男人，真是不知！”

龔婧瑜和龔婧琪因是在別人家中，聞言齊齊紅了臉，垂首不能語。明菲也有些惱怒，不等出聲，金簪已經快步追了過去。

明菲打起神，笑道：“我們去尋明珮吧。”三人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個地方。

走了沒多遠，金簪就追了上來，悄悄兒地對著明菲出四個手指，笑道：“奴婢剛纔遇到五小姐邊的映寒，說是五小姐午睡還不曾醒呢。”

既然剛纔那人是明姿，又是那樣的態度。去了瓊華院見著大家都不自在，還不如不去。明菲便頓住了腳步：“不如去我那裡，我泡花茶給你們喝吧。”

龔婧琪卻突然擡起頭來：“我要去你家的藏書樓！”

龔婧瑜皺眉道：“琪兒！不許胡鬧！”

龔婧琪笑道：“誰胡鬧了？去趟藏書樓怎麼了？若是見著那位李碧，我就告訴他，我們剛纔議論他來著，誇他有志氣，是不是真的做不知！”小姑娘被傷著自尊了。

明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過去，左右裡面也沒外人。不過這個時候估計他不會在裡面，多半是和我哥哥一道討論學問。”

龔婧琪哪裡管這些，就是憋著一口氣，非到藏書樓泄瀉氣不可罷了。

三人到了藏書樓，明菲見大門閉，便問守樓的婆子：“裡面沒其他人吧？”

那婆子以爲們是怕被外人打擾，便笑道：“這個時候都不會有人來，即便有人來，奴婢替小姐們擋著就是了。”

明菲便看著龔婧琪笑：“還去麼？”

龔婧琪道：“當然要去！”

待得進了藏書樓，龔婧瑜和龔婧琪統統大吃一驚：“原來你們家有這麼多的書。”

明菲笑道：“聽說有些書是從我曾曾祖父那一輩就傳下來了的。”

龔婧瑜的眼裡就有了一種複雜的緒在裡面。龔家大富之家，以前卻是商人，是到了爹龔中素這一代才改而走的仕途，家中就算有書，也不會有這麼多書。想到龔二夫人和講起京中那戶姓肖的人家時的那種高興，突然明白是爲什麼了。想必那戶人家。也會有這麼多的書吧？要是那個人和說起哪本書怎樣，一樣都不知道那該怎麼辦？

想到此，龔婧瑜突然來了興致，要求明菲領著們從一樓順著書架一直看到二樓。而且不是一看，而是每本書前面都要站半天。

明菲哪裡知道龔大小姐的愫，只看著那一排排麻麻的書到雙發，頭髮暈。一大清早就從牀上爬起來匆匆梳洗吃早飯，然後去給陳氏請安，接著又去鴻翠苑接魏媽**教育，打理一個時辰的家事，閒暇還要陪陳氏散步說話。實在是累極了。可又不好掃龔婧瑜的興致。

幸好龔婧瑜還算懂事，放去喝茶休息等們。

明菲立刻駕輕就地上二樓，在二樓的窗邊躺椅上躺下，閉上眼準備小憩一番。誰想才閉上眼，就聽得書架背後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似乎是耗子，待起去瞧，卻又什麼都沒看見。

這麼多書要是被耗子給咬破了怪可惜的，明菲纔要喊那管書樓的婆子來囑咐兩句，一熱風悄無聲息地吹進了的脖子裡，激得打了個寒。

這個時候，這樣悄無聲息地躲在這裡裝神弄鬼的，不用說，肯定是龔遠和。明菲豎起眉裝作很兇的樣子回頭，纔要開口又閉了。

只因龔遠和可憐地對著拼命作揖，用和蚊子差不多的聲音低聲哀求：“三妹妹，你可憐可憐我吧。你幫我這一次，來世我給你做牛做馬。”

都還沒長齊的小孩子就被婚到這個份上，也還真是可憐。明菲探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惡作劇地道：“姐姐不要你做牛做馬，下次姐姐有難記得再手就行。”

龔遠和一僵，不了。

明菲嚇得飛快地回手，是唐突了。因爲上一次的事，讓有種覺，龔遠和就是一個喜歡玩笑的傢伙，他大概不喜歡嚴肅無趣的人，所以纔會想到和他開這樣一個玩笑。可卻忘了，這人再怎麼地，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

縱使他敢做出去解那個婆子汗巾子的事，卻不代表著他願意一個小孩主手去拍他，大概，是犯了男大防了。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誤，明菲連連往後退了兩步，乾笑道：“那個啥，我不打擾你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咱們那是過命的。”

龔遠和卻了。把袍子一，側臉垂頭，右手握拳杵在下上，作深沉狀，垂著眼睛無比深沉地來了一句：“***，不要在陌生人面前裝姐姐。裝姐姐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說，你有錢養我嗎？”然後擡頭，拋個眼，齒一笑：“再說，你有得起我這樣的弟弟嗎？你弟弟胖得像個小豬崽！哪裡有本公子玉樹臨風？”昂首走開。

明菲被雷的外焦裡，差點閉不上，這，這，這也太風了吧，這個小苔苔！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將來還不得害死人？

“記得晚上給我送飯！姐姐！”龔遠和已經去遠，又跑回來叮囑了一句。

既然龔遠和在這裡，那就不能任由龔婧瑜和龔婧琪在這裡面晃了，明菲立刻尋到二人，找了藉口將二人帶走。

沒走多遠，就遇上陳氏派來找龔遠和的人，龔婧瑜道：“不用找了，我們才從裡面出來，我哥哥沒在那裡。”

明菲替龔遠和鬆了一口氣。

龔二夫人是氣沖沖地走掉的，因爲據蔡家一個下人說，他親眼看見龔遠和翻牆跑了。陳氏萬分抱歉，倒像是蔡家把龔遠和給弄丟了似的。

龔二夫人還能說什麼？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拭著眼睛拉著陳氏的手說：“別個不知道我的苦，只有你才能懂我。辛辛苦苦養大了，一件小事不如意，千般的好都變了萬般的錯。就是差在隔著那層肚皮上，深不得淺不得，還要我怎樣？”

陳氏不想和說這個，只一下一下地著腰，明菲見狀，立刻拿了個墊子要給陳氏塞在腰後。

龔二夫人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便又換了笑臉拉著明菲的手說：“還是你有福氣，有這麼乖巧懂事的兒，聽說已經跟著你學管家了？真是有福氣。”

待龔二夫人走後，陳氏道：“累得我發慌。”又叮囑明菲：“去和你哥哥說，要是你龔大哥哥來家，勸他回去罷。”不想因爲龔遠和的事惹得龔二夫人不痛快。

明菲應了，藉著這個名頭大大方方地去和蔡庭說了龔遠和躲在藏書樓裡的事，又讓他晚間記得給龔遠和送飯。不管怎樣，一個孩子跑到那裡去，總是不妥的。

出了蔡庭的院子，正好遇到李碧過來還書，明菲先停下腳步站到路邊向他行禮問好：“表哥好。”

李碧後來又見過明菲幾次，彼此已經算是比較悉了，也就沒那麼害了，憨憨地笑道：“三妹妹好。”他從明菲邊經過時，明菲聞到一清新的皁角味，不由又多看了李碧那穿著舊的影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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