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爐上就燒著熱水,百卉練地拿起裝著熱水的陶壺,衝泡起茶水來,剎那間,濃鬱的茶香繚繞,吸引了不人的目。
單單這香味,便能猜測這是價值千金的好茶!
那幾個學生不由得開始分泌口涎,其中一個藍袍書生好奇地問道:“不知幾位兄臺是哪裏人士?”
蕭奕含笑道:“我們兄弟幾個是從王都過來的,聽聞黃鶴樓之名,就過來瞻仰一番。”
“原來是遠道來客!”藍袍書生笑著拱了拱手,“我們涇州可是有不風景名勝,公子既然難得來了,可要在此好好玩一玩才是。”
說話間,百卉的茶已經泡好了,分給了幾位學子,因為百卉帶的茶杯不夠,有的學子隻能拿自己的茶杯來裝茶。
那藍袍書生倒是個懂茶的,陶醉地聞了聞茶香後,便歎道:“這是超過三十年的青餅普洱?”
存放三十年的普洱雖不如五十年的上好普洱茶餅被譽為是茶中黃金,但也已經是非常金貴的,家底薄一點的,沒一點門路的人家怕是拿不出手的。
書生們大都想到了這一點,部分人便生出了結之心,這來自王都的公子,又像是權貴世家出的,往一番應該是有利無弊,將來他們去王都趕考的時候,沒準還能因此多一個朋友,多一份照應……
誰說讀書人就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大部分讀書人讀書的目的都是抱著“學文武藝,賣於帝王家”的念頭,心思自然是活絡。
蕭奕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眼……”
他話音未落,卻聽樓上,也就是三樓,傳來一陣熱鬧的喧闐聲。
南宮玥、蕭霏和傅雲鶴都是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學子們見狀,含笑地換了一個眼神。
“看來四位兄臺都是第一次來黃鶴樓,所以才不知所以然。”還是那藍袍書生笑著解釋道,“不知兄臺可曾聽過《周璕畫龍》的故事?”
蕭霏點了點頭,背誦了起來:“周璕,江寧人,善丹青……嚐以所畫張於黃鶴樓,標其價曰‘一百兩’。有臬司某者……”
《周璕畫龍》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周璕的人,擅長作畫,以畫龍出名,有一次他把所作的畫掛在黃鶴樓上,標上一百兩的價格。起初無人問津,直到一名臬司在黃鶴樓賞景時見到這幅畫,甚是讚賞,願意出價一百兩。周璕聽了就將畫卷起來贈送給那臬司,說是寶劍贈英雄,還說他並非想要銀兩,而是以此來觀測世人的眼罷了。之後周璕便因此出名了。
南宮玥心念一,好奇地問道:“莫不是樓上都是些‘畫龍’之人?”
“不錯。”藍袍書生笑著點了點頭,“如今,這可是黃鶴樓的三樓最著名的一‘景’了。鄙人幾個也在樓上掛了幾幅字畫,不知道四位兄臺可否有興趣一觀?”
聽到這裏,蕭霏早已經雙眼熠熠生輝,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那幾位學子的陪同下,南宮玥一行人蹬蹬蹬地上了三樓。三樓果然是熱鬧非凡,一眼看去,一麵麵牆壁上掛滿了字畫,不文人墨客或者附庸風雅之流都聚集在那裏,圍觀、品評、議論……
南宮玥一行人饒有興致地一幅幅地看了過去,時不時地點評幾句。
這裏任誰都可以把自己的字畫掛上去,因此作品自然是良莠不齊,其中雖然偶有佳作,卻不見令人眼前一亮的……直至他們走到一幅書法前,蕭霏頓時兩眼放。
那是一幅豪放的草書,上麵抄了一首古詩。
詩是好詩,字也是好字!
蕭霏目灼灼地打量著這幅草書,歎道:“落筆力頂千鈞,傾勢而下,筆法奔放豪逸,一氣嗬,有著飛簷走壁之險!”說著,忍不住掌讚道,“痛快!真是痛快淋漓啊!”
蕭霏垂眸一看,隻見那幅字下麵標價為一千兩。
南宮玥也看到了,點頭附和道:“這幅字確實價值千兩!”
傅雲鶴在一旁也看了好一會兒,道:“我雖然不太懂書法,但這幅字確實有些意思,好像在舞劍似的……”
“兄臺還真是有眼!”藍袍書生與友人含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道,“寫這幅草書之人為了練得這手草書,專門還跑去鄴縣看了劍舞,足足看了三月,才自覺得了草書之神。”
傅雲鶴一聽,有些得意地了下:“我就說嘛,難怪我在這草書的行筆中看到了劍氣。”
“裝腔作勢!”一個冰冷孤傲的聲音突然道。
一瞬間,眾人的目都尋聲看了過去,隻見那是一個著月白袍的書生,十五六歲,麵容清俊,角著一淡淡的倨傲。他旁還簇擁了四五個年輕的學子,一副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藍袍書生眉頭微蹙,道:“楊兄何出此言?”
看來他們這些個年輕的本地學子都是互相認識的。
楊公子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我看他們幾個是易家請來造勢,自抬價的吧?”說著,他看向了右手邊的一個方臉公子,“葉兄,你的書法就是書院裏的書法老師也是稱讚過的,你覺得如何?”
“葉某與楊兄看法一致。”那葉公子附和地頷首,然後用扇柄指了指那幅草書,搖頭歎道,“一千兩?!這幅字畫哪裏值一千兩?”
藍袍書生的麵更難看了,又道:“楊兄,葉兄,斯人已逝,好歹是同窗一場,還請慎言!”
南宮玥和蕭霏不由得互看了一眼,莫不是說那個寫字的人已經去世了?
“王兄,難道他易江秀死了,就隻需說些溢之詞,不許人說實話了?”那楊公子卻是不給麵子,冷哼了一聲。
易江秀?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
南宮玥眉頭一,目朝那幅草書左下角蓋的紅印看去,然後與一旁的蕭奕換了一個眼神。
南宮玥沉片刻,突然出聲道:“各花各眼,這幅草書也許在公子眼中一文不值,但是在我眼裏它卻是價值千兩。”說著,南宮玥看向了那藍袍書生,道,“王公子,今日我就出一千兩買走這幅字畫。還請王公子幫我將銀兩轉可好?”
王公子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雖然他看的出這幾人出不凡,卻不想竟然出手闊綽到這個地步,隨口就是一千兩白銀。
楊公子卻是氣得滿臉通紅,他哪裏看不出南宮玥他們分明就是故意與他作對!
他上下打量了南宮玥、蕭奕他們一番,不屑地說道:“哼!你們就裝吧!還不是左口袋右口袋!”說著,他大臂一揮,“我們走!”他就和葉公子以及其他幾個學子趾高氣昂地又走了。
王公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幾位公子,別太放在心上,楊兄這人就是有口無心!”
“既生瑜何生亮!”一旁的青袍書生不以為然地撇了撇,“他啊,就是把自己當周瑜呢!”說著,青袍書生看向了南宮玥他們,“寫下這幅字畫的人在世時聰慧絕頂,乃是我們書院中的頭名,剛才那位楊公子則是萬年第二,以致他這些年來就有了些‘既生瑜何生亮’的結。”
王公子也是若有所,看著那幅字畫歎道:“易兄實在是可惜了,十五歲中了我涇州解元,卻是英年早逝,否則今科一定會金榜提名!”
一時間,四周寂靜無聲,那些個年輕學子都是麵惋惜之。
南宮玥對著眾人作揖道:“實不相瞞,我曾經在王都與易兄有一麵之緣。”
那些書生都麵驚訝之,然後又恍然大悟,心想也難怪這位小公子願意高價買下這幅草書,想必是為了替故人出頭。果真是中人啊!
這些人看著南宮玥的眼神多了幾分敬重。
王公子抱了抱拳笑道:“這位公子原來是易兄的朋友,今日倒是有緣了!”
南宮玥淡淡地一笑,“隻是一麵之緣,我也不好自稱是易兄的朋友。但易兄的才學我確實甚為佩服,本來以為這次來涇州可以有機會再次見到易兄,談古論今,暢所言。沒想到竟然相隔,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句話說得幾位的公子眼中已經是淚閃爍,默默地以袖口拭了拭眼角。
南宮玥歎了口氣,又道:“文兄恐怕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我得寫封信去告知他,也好讓他來涇州吊唁一番。”
文兄……傅雲鶴眨了眨眼,奇怪地朝南宮玥看去,難道說的是自己的表弟文毓?還是……隻是同姓的另一個人?
這時,王公子帶著驚喜地說道:“文兄?原來公子也認識子城兄啊!”
“子城?”南宮玥怔了怔。
王公子立刻笑著解釋道:“文毓兄覺得自己的名字太過,一貫都是讓我們以他的字‘子城’,來稱呼他。”
“說來我們與子城兄也有一年沒見了。”青袍書生慨地說道,“敢問子城兄現在可好?”
隻是這兩句,對於南宮玥和蕭奕而言,卻是了不信息。
那一日,易江秀沒有撒謊,他確實認識文毓,而且文毓還來過涇州。但是文毓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易江秀呢?
南宮玥心頭浮現了更多疑問,暫時將它們按了下去,若無其事地說道:“文兄如今在王都投親,去年開始在理藩院做事。”
“理藩院?”
那些公子都是麵麵相覷,掩不住的訝。文毓既然是去年在理藩院做事,那就代表他並非以科舉謀的,若不是靠科舉,那就是憑借舉薦了。很顯然,文毓投的親絕非普通的親戚。
青袍書生遲疑著道:“子城兄莫非是放棄科舉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是啊。”王公子亦附和道,“子城兄的才學雖然略遜易兄一籌,但也是年俊才,哪怕是今科中不了,三年後也是大有希的……”怎麽就這麽放棄了呢?十年寒窗苦讀怎麽就這麽輕易的放棄了呢?
再者,文毓的親人既然能幫他安排理藩院的差事,想必也對他甚為重視,又為何不支持他走科舉正道呢?
這不止是王公子的疑,傅雲鶴的心裏同樣想不通。
文毓來認親的時候,祖母高興之餘,也曾命人細細地查訪過:
文毓自在南邊的一個小鎮裏長大,年也曾讀過幾年書,但後來,由於收養他的人家道中落,早早就輟了學,日子過得十分清貧。祖母還因此不舍得歎過一番……
可是如今,聽這幾位公子這般說來,卻本不是如此。
文毓不但聰慧,而且還有科舉之才?
他們口中的文毓到底是不是他的表弟“文毓”?
南宮玥沉片刻,突然又問道:“王公子,不知道易兄是如何……明明我二月初在王都見到易兄的時候,他還十分健朗!”
“易兄就是二月在王都的時候,酒醉後失足落河……”王公子歎了口氣,惋惜地道,“易兄飲酒一向適度,也不知道那一日怎麽會多喝了幾杯。哎,若是當時我們幾個也在王都,易兄不曾獨自醉酒河邊,定然不會發生如此的慘劇……”
一時間,學子們都是唏噓不已。
而南宮玥的麵卻有些不太好看。
二月?
按照這位王公子的說法,很顯然,那一日自己見過易江秀後,沒多久,易江秀就落水亡了。如此,也難怪蕭奕當初怎麽也查不到易江秀的行蹤,原來此人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問題是——
易江秀的死真的是一個意外嗎?
南宮玥心中一凜,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巧合……
這時,傅雲鶴突然開口了,臉有些不太自然,問道:“不知道那位文公子可曾在這黃鶴樓上留有墨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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