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陷了沉思。
鎮南王府在南疆經營數十年,雖說仍屬大裕,但皇帝相信,自己若是隨便派一個人過去,絕對控製不了南疆的軍權,甚至還會惹來鎮南王的忌憚,鎮南王若是一旦有了反心,並與百越勾結在一起的話,大裕危也。
而能夠名正言順代替鎮南王執掌南疆的隻有一個人——世子蕭奕。
皇帝緩緩出聲,“蕭奕嗎?”
語白平靜地說道:“皇上所言甚是。”
皇帝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地用食指點了點案,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可是,朕有些擔心……”
語白淡淡笑了,說道:“那皇上,您可也擔心鎮南王?……臣知您的疑慮,然而,鎮南王與蕭世子父子不和已久,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唯有相互牽製才能夠保南疆穩固。而如今,蕭世子在王都,鎮南王在南疆一人獨大,皇上您鞭長莫及,這對大裕而言才是最不利的。”
“語白說得有理。”皇帝沉思著點了點頭,“也許是時候讓阿奕回南疆了……”
皇帝把蕭奕留在王都為質,也許一開始是為了讓鎮南王有所忌憚,可時間久了他也發現了鎮南王對這個兒子並不在意,如此一來為質的意義其實不大了。相比較而言,讓蕭奕親近他,親近大裕,以待將來繼承鎮南王府後,不會與大裕生分才是更重要的。
這個目的其實已經達到。
也許是該讓蕭奕回去了……
皇帝猶豫不決地說道:“隻是他的世子妃……”
是該讓南宮玥留在王都,還是讓也跟著回南疆呢?
“皇上。蕭世子此番一旦回南疆,那恐怕就非上次一般一年半載就能回來的。蕭世子與世子妃鶼鰈深,若是兩地分離,恐怕他在南疆也待不長久,這豈非違了您的心意?”
皇帝若有所思。
“世子妃出生南宮世家,其父母親人皆在王都,於蕭世子與世子妃而言這本就是一種牽掛。”語白淡淡地說道,“退一步來說,若是世子妃真留在王都,待蕭世子回了南疆後,鎮南王以他邊無人伺候而給他納個側妃開枝散葉什麽的,恐怕皇上您也沒有理由阻止。如此一來,獨留世子妃在王都恐怕也沒有意義了。”
是啊。皇帝點了點頭,
不但如此,皇帝還想得更多,若是蕭奕回去後真就直接納了側妃,有了孩子,日子一長久,再深的夫妻也會淡忘,自己倒是白白做了惡人。
而現在,南宮家舉族都在王都,哪怕南宮玥隨蕭奕回去,這份親緣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割舍得掉的,相反,有了南宮玥在,南宮家也會為蕭奕的牽掛,這本就是一種牽製……
言多反而有失,語白束手而立,沒有再多說什麽。
皇帝久久不語,揮了揮手就讓語白退下了。
書房中又安靜了下來,皇帝一個人在裏麵待了許久許久……
侍立在一旁的劉公公有些擔心,言又止了幾次後,皇帝終於站了起來,說道:“陪朕出去走走。”
劉公公陪著皇帝走出了書房,其實皇帝隻是純粹的想散散心,理理有些煩的思緒,他在花園裏漫無目的走了一圈,不知不覺就到了上書房。
三皇子被圈在府中,五皇子另有博學之士單獨教導,因而上書房裏隻有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一些宗室子弟。兩位皇子年紀已長,隻需每三日來一趟上書房即可。
皇帝在外麵看了一會兒,心念一走了進去。
眾人紛紛行禮請安,皇帝隨意說了幾句話就把兩位皇子了過來。
大皇子韓淩啟和二皇子韓淩觀恭敬上前,俯首而立。
“老大,老二,近日百越之事,你們可有何看法?”皇帝看著兩個皇子,沉聲問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韓淩觀心知皇帝這是在考校他們,這是他的機會。
韓淩觀飛快地瞟了兄長一眼,隻見他滿頭大汗地支吾著,本回不上話。
大皇子不過是個蠢材,本就不足為懼!
韓淩觀理了理思緒,上前半步,作揖回道:“回父皇,依兒臣之見,大裕應該扶持奎瑯與那新王努哈爾抗衡。”見皇帝出滿意之,韓淩觀繼續道,“兒臣以為可以和親奎瑯以示大裕對其的親近,還可以讓百越國那些遊移不定的勢力明白我大裕心之所向。”
皇帝確實是在考校他們。
他心中已然屬意了五皇子為儲君,可儲君日後也是需要有賢王扶持的,皇帝便一時興起,想借著百越一事考校一下他們。
韓淩觀所言,前者正合了皇帝心中所想,也與語白的建議一致,這讓皇帝對這個兒子還算滿意。
隻是和親……倒是皇帝沒有想到的。
“父皇。”韓淩觀察觀,繼續說道,“我大裕即然扶持了奎瑯,那日後奎瑯便是百越王,兒臣以為,應該確保下一任的百越王有我大裕的脈,如此,我大裕才算是真正掌下了百越。”
皇帝沉思著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老二,那你覺得誰才是最佳的和親人選?”
韓淩觀垂首,眼中閃過一道,恭敬地答道:“回父皇,鎮南王府的大姑娘正在王都,兒臣以為以和親最佳。”
皇帝若有所思:“鎮南王府的大姑娘……”
他沉許久後,說道:“此事朕還需要再斟酌一下。”說著,他看向了大皇子,“老大,你可有什麽想法?”
韓淩啟本來還暗自心喜父皇沒有讚同二皇弟的主意,沒想到,突然就問到了他的上,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也同意和親,有二皇弟珠玉在前,自己本顯不出能耐,可若是反對……也不知道父皇的看法到底如何,萬一答錯了,會不會惹惱了父皇?
大皇子越是躊躇越是說不出話來,急得臉漲得通紅。
皇帝自然把他的這番糾結都看在了眼裏,失不已。大皇子連他自己的觀點都說不出,又如何堪用!
倒是二皇兒,確是一個可塑之材,也許日後可以好生輔助小五。
皇帝揮手讓他們退下,起走出了上書房,腦海裏不思索起“和親”的可行來。
大皇子見皇帝沒有斥責他,心裏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至於韓淩觀,他相信皇帝定會同意和親,但絕不會是以鎮南王府來和親。
在父皇的麵前,必然要表現出,可他正值韜晦之際,過於出反而不。這種略帶瑕疵的建議才剛剛好。
而且,和親一事一旦宣揚出去,鎮南王府的大姑娘必會迫切地想要定下親事,以免和親,如此一來……
韓淩觀心裏幾乎是有些等不及了。
當天傍晚,鎮南王府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正是傅雲雁。
一見南宮玥,傅雲雁就開門見山地低聲音道:“阿玥,我聽到一個消息……是有關阿霏的。”
看傅雲雁麵焦慮,南宮玥也不敢輕慢,趕忙讓丫鬟們都退下,慎重地問道:“六娘,到底是什麽事?”
傅雲雁理了理思緒,蹙眉道:“阿玥,你聽了可別慌。我也是今日剛聽我毓表哥說的。你也知道毓表哥他在理藩院做事,今兒下午聽那幾個南蠻使臣在暗地裏嘀咕說,鎮南王府的大姑娘馬上要和他們大皇子奎瑯和親了,他們還能在大裕討杯喜酒喝什麽的……”
南宮玥心中一凜,這無風不起浪,若是沒有一個由頭,那些百越使臣恐怕也不敢憑空造。
難道是皇帝真有此意?
“阿玥,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總之你和阿霏還是要小心點。”傅雲雁憂心忡忡地道,畢竟大裕與蠻夷和親也不是第一回了。有著當年曲葭月和親西戎的前例,總是讓人有些忐忑不安。
“六娘,我知道了,多謝你了。”南宮玥點了點頭,心裏一時還有些。
“那我先回去了。”傅雲雁急急地站起來,說道,“再過幾日就是我的及笄禮了,再不回去,我娘又要嘀咕我了。”
傅雲雁又來去匆匆地告辭了,留下南宮玥一人在外書房裏靜靜地思考著。
等到了掌燈時分,蕭奕回了風院,南宮玥就立刻把傅雲雁來過的事告訴了他。
“你說這件事是文毓告訴六娘的?”蕭奕坐沒坐相地翹著二郎,慵懶極了。
南宮玥點了點頭,說道:“我下午想了很久,……文公子這是特意借著六娘的口來提醒我們的吧?”
文毓偶爾聽聞了皇帝有意讓蕭霏和親,他是外男不太方便登門,便假裝無意提及借由六娘來提點他們,這可以說是出於好意。可是或許是文毓這些日子以來對蕭霏有種過於刻意的討好,讓南宮玥有些先為主,總覺得文毓這一次並不像是單純的好意這麽簡單。
蕭奕想了想,忽而問道:“若蕭霏那丫頭真要被送去和親,你會如何?”
南宮玥毫不猶豫道:“阻止啊。”
“阻止不了呢?”
“那就隻有趕定下一門可靠的親事了,總比嫁給奎瑯強吧……”南宮玥眼睛一亮,口而出道,“難道文公子是因為這個?”
仔細想想,若是蕭霏真有和親之險,而他們又無力阻止的話,那在皇帝下旨之前,定下親事無疑是最穩妥的法子。撇開南宮玥心中那小小的疑慮不提,詠大長公主府知知底,可謂是親事的最佳人選了。
難道文毓是因為這個?
南宮玥微微皺起眉頭,從前隻是覺得文毓行事有些不太妥當的話,若這一次文毓真是報著這樣的心思來提點他們,就是不是行事不妥了,而是在為人事上過於算計了。
蕭霏心思簡單,南宮玥愈發肯定,文毓絕非良配!
“臭丫頭,其實你不必擔心。”蕭奕態度隨意地說道,“無論誰和親,都不到蕭霏那丫頭。蕭霏好歹是鎮南王府的嫡長姑娘,以來和親,皇上恐怕會擔心,我們鎮南王府有朝一日因著姻親關係和百越連一線。這對皇上,對大裕而言絕非好事。”
在朝堂之事,蕭奕顯然比自己更有遠見,南宮玥聞言不鬆了一口氣。
隻要蕭霏不和親就好!
“說起這文毓……臭丫頭,你還記得你上次提起的那個易公子嗎?”
南宮玥點點頭。
蕭奕著下,漫不經心地說道:“後來我命人去查了,他易江秀,是個舉人,在郭二胡同那裏租了個二進的院子讀書。隻不過,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回去過了……”他都已經快把這件事給忘了,“我找小鶴子問過了……詠祖母在認親之前,派人細細地查過,文毓的來曆沒有問題。”
南宮玥聞言點了點頭,也是,如果不是查得清清楚楚,一個堂堂公主府,詠大長公主又是如此巾幗之人,豈會隨隨便便就認下外孫。
想到這裏,南宮玥微歎了一聲,說道:“……文公子或許隻是過於急功進利了,也許得找機會跟詠祖母說說。……希是我想得太多,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吧。”
蕭奕不開心了!
他的臭丫頭怎麽會是小人,要小人也該是文毓才對!
蕭奕決定了,他要繼續查,就算把文毓父家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也得證明他的臭丫頭才是君子!
……
二月二十八,皇帝在朝上表示將為奎瑯賜婚,並會擇朝中三品以上員的嫡冊為公主,嫁奎瑯為百越皇後。其後雲城長公主蒙召進宮,又滿臉怒容的匆匆回府。
朝中三品以上員府邸人人自危。
這賜婚說得好聽是“百越皇後”,可一來,奎瑯在百越早有嫡妻嫡子,二來,現在百越新王乃是努哈爾,而奎瑯自己則是大裕一個質子,嫁給他,又有何前程可言?
庶母落井下石,嬸嬸虎視眈眈,更有姊妹毀她閨譽,最終落得個退婚的下場,她的良人又該往哪裡尋?活在古代官家宅院,身不由己,就算困難重重,她也要放手一搏,把幸福生活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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