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羽躍躍試道：“公子，我們怎麽試？”

“你方才不是說那個什麽阿將軍給二皇子送人了嗎？我們就‘好心’地寫個條子把此事告訴這個六皇子，”蕭奕意味深長地笑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兄弟是不是真的親無間，彼此之間毫無！”

他說話的同時，隻見外麵街道上的六皇子俯和馬車裏的人說了一句，突然停馬，利落地一躍而下，然後堂堂一介皇子居然親自去路邊的一家糕點鋪排隊買糕點去了！

“好主意！”莫修羽眼睛一亮，掌讚道，“那不如屬……”

他正想主請纓，卻被一旁的麻子臉打斷：“世……公子，不如由屬下去吧？”說著，他臉上出不好意思的表，“屬下年時不懂事，跟以前的鄰居學過些小小的技藝。”

蕭奕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就你去吧。”能悄無聲息地把這事辦了，那是最好。

跟著，莫修羽拿出一支炭筆，飛快地以百越語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後，折好給了麻子臉。

麻子臉從那炭筆上弄了點炭下來，把黃臉弄了一張黑膛臉，然後就匆匆下樓去了。

蕭奕和莫修羽躲在窗邊往下看著，不一會兒，就見麻子臉戴著一頂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灰帽子從旁邊的一條巷子走了出來，若無其事地朝那個六皇子撞了過去，跟著連連道歉，飛似的跑了。

那六皇子眉宇微蹙，彈了彈自己的袍，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急忙朝自己的腰間探去，發現荷包還在，先是鬆了一口氣，但跟著又是麵一變，從荷包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

他四下看了一圈，打開了那張紙，雙目一瞠，地抿了一條直線。

接下來，他也沒心思買東西了，又回到了馬車旁，對著馬車裏的人說了一句後，又翻上馬。

一行車馬繼續前進，隻是馬上的六皇子顯然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地四下環視著，麵警覺……很快，他們就往右一拐，不見了蹤影。

而莫修羽卻是若有所思地笑了，得意地說道：“世……公子，他們去的方向不是六皇子府。”他賣關子似的地頓了頓，“倒是二皇子府就在那個方向。”看來他們這次的投石問路沒白費！

話音剛落，門外又響起規律的敲門聲，幹淨了臉的麻子臉又閃回了雅座，稟報道：“公子，我們的兩個人已經跟過去了。”

蕭奕收回了視線，思量了片刻後，道：“小莫，也別把注意力全放在二皇子和六皇子上，也調查一下其他幾位皇子的利害關係。尤其是四皇子……”他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烏黑的眼眸閃爍，“一旦事關利益，這世上便沒有永遠的敵人亦或是朋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今日是敵人，沒準明日就是朋友了。”

“是，公子！”莫修羽笑容滿麵地應道，再次抱拳行禮，然後步履匆匆地出了雅座，臉上帶著振。

他有一種覺，這一次他們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悄悄地深敵腹，應該會不虛此行！

蕭奕倚在窗前看著外麵，心中暗歎：又不能回去和臭丫頭一起過年了……

想到南宮玥，蕭奕不傻笑了起來。

不知道他的臭丫頭現在正在做什麽……

……

“呀。”

繡花針刺破了手指，南宮玥用帕子去了手指上的珠。

南宮玥把繡到一半的荷包放到了針線簍子裏，無趣地倚在人榻上。

“咪嗚——”

突然一陣輕的貓聲從外室傳來，南宮玥隨意地了一聲：“小白！”

“喵嗚！”

跟著是一陣挑簾的聲音，南宮玥坐起來循聲看去，卻見百合和畫眉走了進來，貓小白跟在畫眉腳邊打轉，著急地著：“喵嗚！喵嗚！”

百合對著南宮玥福了福，然後指了指畫眉手中的那一團球，憤憤地告狀道：“世子妃，小白去外麵帶了隻小貓回來……”

南宮玥定睛一看，才發現畫眉手中捧了一團黃的貍花貓，看樣子肯定不足兩個月大。

“咪嗚——”小貓發出聲氣的聲，原來南宮玥之前聽到的第一聲貓是它發出來的。

畫眉笑嘻嘻地說道：“這一個月來，小白吃得特別多，奴婢和百合姐姐起初還以為它是有貓寶寶了呢，可是既不見它胖，也不見它肚子大……誰想它是在廚房後邊的柴房裏養了這隻小貓。”

“喵嗚！”小白還在憤憤地繞著畫眉，仿佛在說，快還給我！

百合在一旁看著直搖頭，這年頭的世道是怎麽了。世子妃小小年紀，就養起了蕭大姑娘這麽大的兒，連貓都有學有樣，自己撿個娃就養起來了！

這是有其主必有其貓嗎？

一瞬間，南宮玥倒和百合想到一會兒去了，腦海中想起了蕭奕以前撿了小白卻丟給的那一個夜晚，臉上笑意更濃，道：“既然小白喜歡，就讓它養著吧。反正府裏也不差口飯吃。”

百合卻是眼珠一轉，故意道：“世子妃，奴婢看還是應該罰一罰小白才是，否則它天天往府裏帶貓，那王府豈不是了貓園了？”

“喵嗚！”小白似乎聽明白了，轉頭又對著百合了起來，看得南宮玥和畫眉不由笑出聲來。

畫眉又道：“那奴婢先去把這隻小貓清理一下……”萬一它長了跳蚤，那可就不妙了！

“世子妃。”

說笑間，百卉掀起簾子進來，福了福說道：“前院遞來了消息。”

畫眉一聽南宮玥這裏有正事，忙識趣地退下了，小白急切地跟了上去，“喵喵”的個不休。

南宮玥眉梢一挑。

自打在擺在雲城長公主府裏小產以來，南宮玥總覺得以擺的為人和事，這件事不會像表麵上看起來“妻妾爭寵”這麽簡單，回府後就命朱興著人去查了。

南宮玥微微頜首，問道：“朱管家怎麽說？”

“朱管家說三皇子府裏很平靜。”

“平靜？”南宮玥的眸中出一興味，“你慢慢說。”

百卉應了一聲，繼續說道：“朱管家說，三皇子當日回去後，就與白側妃吵了一架，他們似乎吵得很兇，府裏已是人盡皆知了。而自那以後，三皇子就再沒去過白側妃的院子，而是日日往水漓院去。”頓了頓，補充道，“水漓院就是擺側妃的院子。府裏的下人們都說白側妃失寵了。但是白側妃則一直很安靜的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閉門不出。所以，三皇子府裏大上非常平靜。”

南宮玥繼續問道：“那三皇子妃呢？”

“三皇子妃很是賢惠，每日都會請太醫來給擺側妃請脈，各種補品也流水一樣送進水漓院，並囑咐擺側妃好生調養子，孩子日後總會有的。水漓院的下人們私下裏都說府裏的風向變了。”

南宮玥思索了片刻，忽而又問道：“擺側妃這些日子又做過什麽？”

“在水漓院裏坐著小月子，沒什麽異常。”百卉說道，“……唯有昨日給百越使臣遞了封家書，讓他們幫著帶回去給娘家的母親。”

“信？”南宮玥眉眼一挑，“隻是家信？”

“據說是家信，咱們在三皇子府裏的探子沒能看到信的容……”

“信的容不重要。”南宮玥神微斂，說道，“昨日是擺胎的第二日，人應該還虛弱著，不好好休息，突然去寫什麽家書？……我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百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世子妃您的意思？”

“讓朱興去盯著，使臣團近日有沒有送信回百越。”南宮玥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有的話，讓人盡量截下來。”

百卉應聲道：“是。”

南宮玥眉頭微蹙，仔細回想了這幾日發生的事。

尤其是擺……若所做的這一切並不單單是為了爭寵，那就應該是與和談有關。

蕭奕和語白對於和談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蕭奕現在不在王都，絕不能讓可能的變故去扯他的後。

南宮玥沉思了許久，開口道：“讓人仔細盯著百越使臣，看看他們最近在做些什麽……有任何異都回來告訴我。”

百卉鄭重地應了一聲。

“還有……”南宮玥思忖道，“你去一趟安逸侯府，把擺側妃的事，和這兩日調查的況盡數告訴公子。”

“是。”

南宮玥揮了揮手，讓退下。

的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可能會有什麽事要發生。

希隻是多疑了……

心不在焉地翻著賬本，不多時，百卉回來了，回稟道：“……公子讓世子妃放心，他會留意的。”

南宮玥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語白的智謀遠不能及，有他留意著，想必能夠防範於未然。

“世子妃。”百卉見有些心神不寧，故意開口轉了的注意力說道，“世子妃，今日莊子送來了野和新鮮的魚，還有一蔞子綠葉菜，奴婢讓小廚房去準備了。”

這個時節，綠葉菜倒是罕見的很，就連王府裏也很難采買到新鮮的。

南宮玥眼睛一亮，“……你去瞧瞧大姑娘在做什麽，讓晚上過來陪我用膳。”

百卉抿笑道：“奴婢猜大姑娘一定正在看書。”

南宮玥也不笑了，霏姐兒對書的興趣永遠大於一切，也不知道《左傳》看得怎麽樣了……

正如主仆倆所料的，此時的蕭霏正在自己屋裏看書，看得自然是從南宮玥那兒借來的《左傳》。

“大姑娘，”藍嬤嬤進屋後，福了福後勸道，“您也別總是看書，小心壞了眼睛。”說著，隨意地在蕭霏手中的書本上瞟了一眼，卻是略顯驚訝。

《左傳》第一卷。

這《左傳》好像是昨日從世子妃那裏借來的。

“大姑娘……”藍嬤嬤又了一聲，溫聲道，“先休息一會，喝點甜湯吧。”緩步走到蕭霏旁，從後的丫鬟手中的紅木托盤上捧下一盅甜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書案上。

蕭霏仿佛這才回過神來，表有些恍惚地放下了手中了書籍。

藍嬤嬤不著痕跡地接過手中的那本《左傳》，替合上，眼睛飛快地瞟過……

……鄭伯克段於鄢。

這隻瞥到了這六個字就讓藍嬤嬤心中一凜，作略顯僵地合上書，放在了一旁。

藍嬤嬤之所以能被王妃小方氏選中當蕭霏的娘，並深蕭霏信任，也是有原因的，本來也是書香門第出，父親是個秀才，還是命不好，所嫁非人，丈夫是個沒出息的，家中實在過不下去，才不得已隻好來王府當了個娘。

藍嬤嬤也是跟著父親讀過幾年書的，這《左傳》言簡義深，是不曾讀過，但是這一篇《鄭伯克段於鄢》實在是太過有名，說的便是鄭莊公故意縱容其弟共叔段與其母武薑，讓其弟日漸驕縱，野心膨脹，甚至奪兄長的國君之位，而鄭莊公便以此為由討伐了共叔段。

這段曆史的重點便是“捧殺”！

小方氏捧殺世子蕭奕的意圖，這稍微長點心眼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大概也隻有蕭霏這種一腸子通到底的人會以為娘是真的疼蕭奕……即便是世子蕭奕小時候不懂，如今大了，怕是也懂了……

藍嬤嬤眸一沉，世子妃好端端地給蕭霏看什麽《左傳》，難道說是想……

藍嬤嬤越想越是心驚跳，俯首細細地端詳著蕭霏，隻見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攪著白瓷盅中的甜湯，顯然是心不在焉。

這個世子妃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挑撥得大姑娘對王妃起了疑心！更何況自己這個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