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敲山震虎的心思,崔行舟這才故意在北街門前公然亮相。
可是柳眠棠并不知夫君深不可測的心思。只一門心思地幫著李媽媽洗蟹、斬蟹。
并不會烹飪,但會炒辣蟹。因為母親在世的時候,總是炒給吃。
母親乃是江湖兒,當初跟沒落貴族的父親相遇,被父親倜儻的風姿吸引,不顧外祖父的反對,帶了大筆的嫁妝嫁了柳家,算填補了那揮霍得差不多的無底。
父親娶乃是續弦,肯屈就娶一個江湖兒,是為了補家用。
這跟父親當初將嫁崔家換錢的用心,是一樣的。
可嘆母親在父親眼里是個不相稱的鄙子。設想的婚后琴瑟和鳴為了水中泡影,在貌合神離的婚姻里損耗得早早逝去。
眠棠原以為自己被迫嫁崔家,應該比母親的經歷更加不堪。沒想到夫君崔九不僅容貌英俊,而且格沉穩,有有義。
有郎君如此,就算一輩子茶淡飯,柳眠棠也心甘愿。
想到這,柳眠棠看著半躺在院子藤椅上看著書卷的夫君,渾充滿了賢婦的干勁!
可惜柳娘子一對手腕子完全會不到這力量,只剁了兩只蟹就覺得酸痛得不行。
李媽媽知道的傷,所以接過菜刀說;“夫人去歇著,一會收拾妥當了,你再掌勺調味就好……鍋里有剛煮的地瓜,你可端給東家先墊胃,不然螃蟹乃寒之,空著肚子吃不好……”
于是眠棠洗了手,端出一碗熱騰騰的地瓜,放到藤椅一旁的小藤桌子上,然后搬了小竹凳子,坐在小桌子旁邊,拿起一個地瓜,慢慢地替夫君剝皮。
這北街里沒有什麼書卷,崔行舟看了幾眼隨手抓來的書就失了興致,干脆放下書卷,眼睛半寐正看低著頭剝地瓜皮的小娘子。
此時正好,照得眠棠雪著瑩亮,就像他方才吃下的蟹黃□□。的眉眼明麗,俏鼻高,濃的睫正半垂著,很用心地剝著皮,因為專心,半抿著,臉頰上顯出淺淺的酒窩。
無論從何種角度看,柳眠棠都是難得一見的人,陸文竟然能狠心不要,也是個能大事的男人……
崔行舟白日里難得這麼悠閑,便一時心起了無聊慨……
可是他想得出神,在眠棠看來,卻是相公盯著自己看。
那熱切的眼神竟比頭頂的太還炙烤人!眠棠的臉頰未免變得有些燙,將手里的地瓜遞到了崔九的邊。
可是崔行舟顯然被的舉弄得愣住了,竟然閉著,不想張開的樣子。
眠棠就拿糯的地瓜沾著他的道:“快些吃,怎麼跟小孩子似的,還要讓人哄勸?”
從來沒人敢跟崔九這麼放肆的喂食。就算樓臺陪酒的歌舞娘,也不敢這樣……若是能表明份,淮王有一萬個能嚇跑佳人膽子的法子,可是現在,他能做的,僅是張開,默默咬下一口剝皮地瓜。
幸而這樣喂食的時很短促,許是李媽媽看出主子的窘迫,手腳麻利地斬蟹切蔥,然后便喚眠棠去掌勺調味。
因為北街的鄰居里有蜀遷徙過來的,那豆豉辣醬的味道也正宗,為了這鮮的蟹子,眠棠慷慨地倒了小半罐花雕黃酒進去燉煮,剩下的半罐一會留給相公飲。
因為是兩籠螃蟹,便做了三吃的做法。一份辣炒,一份清蒸。想著相公原本要做蟹黃包。于是眠棠還用勾的長針燙水消毒,剃了一碗蟹黃,讓李媽媽給他包包子吃。
總之,滿滿一桌子的蟹,淮王終于可以大快朵頤,吃得盡興了。尤其是那份辣蟹,將六月黃的鮮完全呈現出來,辣中帶著甜香,讓人越吃越想吃。
待崔行舟吃到一半,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趕明兒讓莫如再買兩籠,送到北街來炒。
不過一場難得的家宴,卻有人聞著香來敲門了。
聽到屋宅子有人叩門時,淮王與小廝莫如互相換了眼神——會不會是有反賊前來接洽?
莫如很機敏地快步來到門前,謹慎地問:“哪位?”
只聽門外說話的聲音也甚是悉:“我是趙先生的小廝山,先生今日買了蟹,正好路過這里,便想著給柳娘子送些嘗嘗鮮!”
柳眠棠原本正在捧碗吃飯,聽了門外傳來趙泉小廝的聲音,不覺懊惱的一驚,快速地瞥向了李媽媽。
也不知趙先生怎麼派小廝來送蟹,還指名道姓要給!
蒼天明鑒!柳眠棠可從來沒有勾搭過趙先生!原先也是跟趙先生鬧掰了的,這一點,李媽媽一會可要跟相公證明啊!
莫如聽了乃是鎮南侯的小廝,不肩膀一松,打開了宅門往外一看——可不就是小廝山嘛!
他的手里拎提著兩籠蟹子,還滴著水,一看就新鮮得很。
而且山也不是一人前來,他后的馬車上,鎮南侯正探出頭來,沖著莫如道:“原來你也在這,可是王……九爺也在?如此正好,我也可以留下來食個午飯……”
說著趙侯爺便興沖沖地下了馬車。
要說這位侯爺,今日乃是特意順路來到此的。
上次他也是被小娘子的焚琴煮鶴之舉氣急了,這才撂下了狠話,發誓要跟眠棠不相往來。
可是氣頭一過,就后悔了起來。
說起來,這原也不怪柳小娘子。實在是崔行舟那廝太磋磨人!你說用人作餌了,就錦玉食地供著吧。他崔九吝嗇,偏偏不肯,還非要弄出個什麼家道中落的名堂,害得小娘子勞心勞肺,一心要重整家業。
如若他趙泉將來有一日落魄如此,卻又如眠棠娘子般的人幫忙持,當真是賢妻難求,人生大幸!
這麼一想,柳眠棠當著他的面撬了丹書高手的事,似乎也能原諒一二了。
可是男兒當世,一語千金。他當初惡狠狠地要跟柳娘子不相往來,該如何斡旋破冰,也人傷了腦筋。
因為跟柳眠棠關系鬧僵,這幾日趙侯爺有些食不下飯,又懊悔。只有青蔥年時才有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之,襲涌心頭。
一時間愁苦得侯爺差點忍不住跟著自己的夫人一起佛堂敲木魚,換得心靈明凈。
他心低落,倒是在侯府里清閑了幾日。昨日母親讓他陪著,去了王府作客。
老侯夫人跟太妃乃是閨閣時的手帕之,就算二人各自婚,也不斷。
二位夫人閑聊的也無非是兒子媳婦一類的話題。
老侯夫人想著自家只能敲木魚的兒媳婦,也是嘆氣。轉而很是羨慕著太妃。將未來的兒媳婦養在跟前,就可以可著自己的心意來教,看那苪蘭得的模樣,惹人憐。
太妃雖然無意炫耀,可是被人夸在了心坎上,還是有些得意的,只說這孩子是個有心的,為了給行舟吃口新鮮的,在兩大筐的蟹子里,親自挑選了十個足兩臍滿的蟹子。據說明天一早,還要親自剃了蟹黃,包蟹黃包,趕著溫熱給軍營里的王爺送去呢。
只聽得老侯夫人乍舌,覺得廉小姐真是用足了心思。
而一旁的趙泉也聽得眼睛一亮,暗道自己怎麼沒想到借了螃蟹的東風呢?
于是折返回侯府后,他便命小廝買了四籠螃蟹,自己挽起了寬袖,親自挑選了兩籠的品,然后第二日一大早就出門奔赴靈泉鎮,借口順路,眼地來給柳小娘子送蟹,順便再賠個不是。
可是千算萬算,侯爺沒有算計到崔行舟這時跑到北街的屋院來了。
不過崔九在也好,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食飯。
待趙泉進了屋院,才發現崔九和柳眠棠挨坐在一起,飯已經食了大半了。
他心里頓時不舒服起來。
崔九這廝不在軍營里吃未婚妻廉小姐送的蟹黃包,卻眼地陪著柳眠棠吃飯……這出敵的戲碼也是太過了些吧?崔九用心何在?
趙泉的心,儼然以柳小娘子未來的夫婿自居。如今進了北街宅院,看見他未過門的娘子跟好友挨坐,心頓時一陣不舒服。
可是當他看著好友笑里含刀的眼神投過來,妒意便被削減了不——自己若是一不小心,攪合了崔行舟的正事,這廝翻臉可就不好收拾了!m.166xs.cc
想到這,他連忙含笑跟崔九招呼:“崔兄原是吃上了。早知道你家已經買了蟹,我另帶些別個就好了。”
崔九的笑意未達眼中,只溫和問道:“趙先生就是來送蟹的?”
被他這麼一問,趙泉想到了自己此來的目的,連忙沖著柳眠棠抱拳道:“柳娘子,那日在陳先生的府上,我話說得急了些,還請娘子見諒,莫要跟我一般見識。”
柳眠棠勉強一笑,可笑意也未達眼中,邦邦地道:“還請趙先生以后做事有些章法,今日幸好相公在,不然白日里你這般貿然登門,豈不是讓街坊鄰居說?”
趙泉雖然做好了柳娘子不能輕易原諒自己的準備,但沒想到說得這麼不留面,一時心暗傷,眼淚都急出眼眶道:“是我想得不周,差點辱沒了娘子的名聲……那以后我寫信……”
他本想說寫下書信,約了娘子在外見面。可是崔行舟卻看出了他的失態,二人若是再槍舌戰下去,只怕出破綻,于是適時開口攔截道:“娘子誤會了,趙先生的確是找我有事。”
趙泉得了王爺證明清白很是激。
既然小娘子對他誤會甚深,留在此也是無益,倒不如隨著吃飽了飯的崔九一同出去,再另尋打算。
可憐侯爺,原本是想拎著蟹來吃飯,沒想到卻又空著肚子跟崔行舟一起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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