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臘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落在眾人眼里，顯得極其漠然。

“不錯！”

昆侖長老憤怒說道：“當日在朝南城，三都派弟子心急同門傷勢競藥，只是這等小事起了些爭執，何至于死？”

聽著這話，很多人向趙臘月的視線多了幾分忌憚，即便你是青山宗九峰之主，出手怎能如此狠辣？再想著先前趙臘月一言不發殺死竹介的畫面，人們越發覺得這位傳聞里的天才心實在是可怕。

“只是小事？”林英良走向前來，看著那位昆侖長老冷笑說道：“當日果寺二位高僧想用那藥救治被鬼目鯪懾魂的朝南城民眾，寶樹居里的修行同道與富商都放棄競買，愿意襄助這等善事，結果三都派弟子就因為那位主中了些花毒、有些發便從中做梗，仗著昆侖豪富，一路加價，趙師叔哪里看得下去這等行徑，用一顆玄草丹拍得冰片，事后想要贈予果寺二位高僧，卻被三都派弟子攔住去路想要搶藥，他們不知我師叔份，還想殺人，這種人當然該死！”

前些日子在海州仙居里，他與師兄幺松杉已經得知此事，與清天司的案卷一對照，便推算出當時形，此時被他說來，竟與真實況相差無幾，頓時引來大殿里的議論紛紛。

那位果寺的老僧宣了一聲禪號，對眾人說道：“貧僧當時正在寶樹居，還有很多同道也能證明。”

聽著這話，殿里的人們自然信了九，果寺在世間的名聲無暇無塵，誰都相信老僧不會撒謊。

昆侖長老想說趙臘月在巷中殺人的時候無人看見，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看著殿氣氛知道說也無用，不由氣結。

“那其余人呢？”

施臣再次向前走出數步，離趙臘月又近了些。

他盯著趙臘月的眼睛說道：“商州城死在你劍下的是四位路人！天京城外被你斷首的是位神衛軍！豫州城里被你斬碎塊的更是位老婦！本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罪了峰主？他們又如何能得罪峰主！”

趙臘月挑眉準備說話。

井九看了一眼。

青山峰主居然被一名朝廷員說的啞口無言？

沒有人相信。

在很多人想來，趙臘月不肯出言辯解，是因為與這個朝廷員爭執有失份，卻不知道只是因為井九覺得麻煩。

“那些人沒有得罪師叔，但肯定得罪了青山的劍。”

幺松杉看著施臣寒聲說道：“劍遇不平則鳴，那些人因何死在師叔劍下，我想你比誰都要更清楚。”

施臣冷笑說道：“兩年來，峰主云游四野，七十余條命，難道就不需要給個待？

幺松杉看著這位朝廷員，就像看著一塊石頭。

“我青山劍宗殺幾個賊人，還要待？誰有資格要我們待？”

……

……

好霸氣的話。

好鋒利的劍。

殿一片死寂。

青山宗都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來，誰還敢正面當其鋒芒？

“師兄此言不妥，即便遇不平而撥劍，事涉命，總還是應該慎重些。”

說話的人是向晚書。

莫惜也搖了搖頭，說道：“這也未免太濫殺了。”

殿的氣氛生出微妙的變化。

中州派與水月庵的弟子同時出聲，這便有些意思了。

當今世間諸大修行宗派里，一茅齋低調、果寺不爭，風刀教與西海劍派底蘊稍有不足，便以中州派與青山宗為正道之首，而由于中州派地近朝歌城，數十年來天才弟子層出不窮，聲勢甚至已經過青山一線。水月庵弟子數量不多，但有庵主與數位破海境長老坐鎮，聽聞某位傳說中的人更是通天境有，亦是不可輕視。

幺松杉有些不悅。

他的不悅更多是針對莫惜。

中州派發話，他大可以直接罵回去，但水月庵與青山宗向來好，他不知應該罵到什麼程度，不免覺得有些麻煩。

這個時候，井九終于說話了。

這是殿眾人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平很淡，就像是清水流過劍，分不清楚是水還是劍。

“連三月是你師叔？”

聽著這話，場間有些嘩然，莫惜更是柳眉倒豎，非常生氣。

連三月是水月庵主的師妹，以境界論卻是水月庵毫無爭議的第一人，傳聞里有通天的那位指的便是。

無論輩份還是資歷，都是修行界里最高的數人之一，聽說與青山掌門相見也只執平禮。

從景真人的師承論，井九確實與對方同輩，但修行界誰不知道他是跟著趙臘月混上了神末峰？而且就算同輩，你居然直呼這樣一位修行大前輩的姓名，何其無禮？

莫惜看著井九，眼神極為不善，似要把他的笠帽看穿，看看他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你可知道你師叔為何連三月？”

井九似無所覺，繼續說道：“當年雪國南下，皇朝正統中斷，世間大，百姓流離失所，生靈涂炭，更有匪兵當道，以難民為軍糧，你師叔剛好下山，三個月連殺四萬人，燒了十七家匪寨，世稱烽火連三月，然后才有了這個名字。”

聽著這段往事，大殿里雀無聲，人們震驚想著……這是真的嗎？

這些往事已經過去了太多了，早就已經了無人知曉的，比如莫惜就從來沒有聽說過，下意識里反駁道：“你瞎說什麼？我師叔溫和，怎會行事如此……如此……”

忽然發現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個故事里的師叔。解救萬民于倒懸，這自然是傳奇，但三個月時間便殺了四萬匪兵，那些匪兵里只怕還有很多是被裹脅的難民甚至是婦孺，這又該怎麼評價呢？

年輕的修道者們不知道這些往事， 并不代表著老一輩的修道者也不知道。

昆侖長老沉默不語，本不想回憶那個混的年代。

西海劍派長老想著當年的那片海，不微微變。

果寺老僧無奈搖頭，示意莫惜這些事都是真的，莫要再說了。

莫惜急了，說道：“反正我師叔殺的都是惡人！”

幺松杉冷笑說道：“難道我師叔殺的都是好人？”

……

……

青山殺人，就是除惡。

這是很多修道者與絕大部分普通百姓的天然認知。

這就是正道大派的底氣或者說底蘊，只有無數年的功德積累才能營造出這等不容撼的形象。

施臣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捉拿對方歸案。

就算他想冒天下之大韙，調神衛軍與朝廷強者來辦案，也沒有任何把握。

西海劍派一定會保持中立，果寺、大澤這些宗派肯定會站在青山宗一方。

中州派與水月庵不要看曾經發聲，但真遇著朝廷與青山宗相爭，也絕對不會站在朝廷這邊。

更何況他這樣層級的員又有什麼資格代表朝廷呢？

“這件事我會報知皇宮。”

他看著趙臘月說道：“我一定會向你要一個待，哪怕是一聲道歉。”

——哪怕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他默默想著。

趙臘月并不清楚這位朝廷員的心理活以及那種風蕭蕭兮的悲壯，也不在意。

“人看到了？”對井九問道。

井九點了點頭。

趙臘月說道：“那就走吧。”

向晚書忽然說道：“希能夠在梅會上見面。”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著井九。

梅會上同樣有琴棋書畫。

明年，井九應該會做為青山宗的年輕弟子代表參加梅宴。

他既然能在四海宴上拿到棋道第一，想必也會繼續參加棋道之爭。

趙臘月說道：“我說過，你不行，讓你師兄來。”

向晚書神微凜，沒有說話。

在孤山樓閣外，趙臘月便說過這句話。

當時他以為只是個被寵壞了的、行事荒唐的小姑娘，所以沒有在意。

但是趙臘月，那麼這句話便與荒唐沒有什麼關系，而是真這麼認為。

殿一片嘩然。

在中州派，向晚書有很多師兄，但如果不加任何姓名，說了便知道的師兄，自然就是……。

趙臘月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代表井九向邀戰？

青山宗與中州派終于要正面對上了嗎？

想到這點，眾人不由生出無限期待。

相信當這句話傳出云臺，整個大陸都會震起來。

明年的梅會上將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

……

（對于朝天大陸的修行者來說，現在最麻煩的事就是要想辦法拿到梅會的請柬去朝歌城，這樣的梅會怎能不看？做為讀者要比他們幸福很多，您只需要訂閱便一定能夠看到梅會上發生的故事……不遠，應該就在十二月，反正大約是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