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裡很熱鬧，進去時，說書先生也不過說到一半，但卻毫不妨礙往下聽去，畢竟說的是張家啊，外頭流傳的每一段關於張家的故事，都一清二楚。

說書先生口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卻不妨礙聽客們聽的如癡如醉，時不時的發出一陣陣驚歎聲。

聽了一會兒，站起來，起離開。呆在門口一邊招攬生意，一邊豎著耳朵聽著的夥計瞟了一眼，眼裡閃過詫異之：是樓裡的說書不好聽麼？他記得這個姑娘好像才坐了一會兒啊！又或者是不喜歡聽？夥計想了想，看著滿座座無虛座深以爲然。那麼多聽客，可見說的是彩的，會走大抵是因爲不喜歡聽說書吧！

黃天道上人來人往，衛瑤卿站在茶樓外，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或許是茶樓裡委實太過鬨鬧，以至於一腳踏出來有些不習慣吧！

張家沉冤昭雪，滿京城的人都在說這件事，卻在一瞬間有種不知所措的覺，彷彿再熱鬧也是旁人的熱鬧，與無關。一說不清的倦意涌上心頭：一切如想象的那般順利，但要做的事還沒有結束。

站了片刻，轉往天師道的方向走去，並未掩飾自己的模樣與行蹤，也不必再掩飾了，可以正大明的去尋解哥兒了。

新修葺的張府還看不出什麼模樣，此時也不過才敲掉了門口，這件事給了匠作監來規劃，想來新建的張府不會令人失，解哥兒會是這座張府的新一任主人，張家的往後會在他的手裡，也相信解哥兒會帶來一個嶄新的張家，但那是之後的事。人還要立足當下。

走到裴園門口，翻牆而時，裴宗之正一個人坐在園中的石凳旁，一旁的小爐上水已經燒開，氤氳的冒著熱氣。

衛瑤卿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邊白瓷茶罐，隨口問了一句：“你在煮茶麼？水都開了，茶可不是這麼煮的！”

正低頭翻看著一張大楚輿圖的裴宗之擡頭看向，目在孩子上的青襦上滯了一滯，口中回道：“裴行庭給我的，說是味道不錯，我便帶回來了。”

衛瑤卿心中一，一瞬間腦中彷彿想到了什麼，卻難得的什麼都沒有抓住。大概當真是睡久了，以至於人有些遲鈍了，整個早上人的腦袋都是木木的。

雖然想說的話沒有抓住，還是本能的誇了一句：“裴行庭對你好的。”

裴宗之點了點頭，看著：“衛家上下對你也好的。”

衛瑤卿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問他：“那你爲什麼還留在這裡？不住裴府？”

這一句問的裴宗之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搖了搖頭，回道：“我不知道。”頓了頓，他反問，“那你爲什麼很多事還是瞞著衛家？”

“很多事他們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衛瑤卿本能的回了一句過後卻又沉默了下來，方纔一閃而過的念頭此時也清晰的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與衛家的關係好麼？自然是好的。忠厚老實的父親、懦弱善良的母親、刀子豆腐心的二姐、沒什麼大出息卻也知道關心的弟弟，還有周老夫人、大伯他們，對都是好的，對他們也是真心擔憂以及關懷的，卻不知爲什麼總像是隔了一層。他們之間的不假，會爲對方擔憂也是真的，卻始終隔了一層薄紗。

這種關係恰如裴行庭同裴宗之，好是真的好，但還是隔了什麼。

裴宗之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又何曾知道？其實這種隔了一層薄紗似的覺並不陌生，昔日張家同輩的兄弟姐妹甚至張明珠的生父母與也是這般，不假，關懷不假，卻終究有些奇怪的疏離，沒有親無間，以前沒有，張家滅族之後，更沒有了。

不過發了一會兒呆，一杯茶水便遞到了面前。

視線氤氳，衛瑤卿回過神來，住了腦中的胡思想，問他：“解哥兒一大早去哪兒了?”

“去找那幾個江湖人了。”裴宗之道，“還有那個章寧的也跟著他一起去了。”

衛瑤卿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解哥兒的事，目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面前的輿圖上，見輿圖上紅藍兩種分明，不由問：“紅是大楚，藍是陳善？”

裴宗之點頭，道：“我無事可做，隨便看看。”

紅藍兩種眼下正是旗鼓相當。

衛瑤卿看收回了目，低頭喝了口泡的不怎麼樣的茶，坐了半晌之後，終於擡起頭來，看向對面盯著看了許久沒有移開目的裴宗之，問他：“你總是看著我作甚？”

他問：“你今年多大了？”

衛瑤卿怔了一怔，口而出：“十四。”

裴宗之看著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衛瑤卿眉心一跳：“……其實快十七了。”以張明珠的年紀算的話，再過幾個月，待到今年中元節便十七了。不過哪個子願意把自己往老了算？

“那麼大了啊！”裴宗之本能的慨了一聲。

衛瑤卿白了他一眼：“不如你這年紀大。”頓了頓，又噗嗤一聲笑了，“若是放在前朝，你我這年紀早被拉出去強行婚配了。”

前朝劉氏手掌治國，爲了圖求國祚穩固，力求絕對的平衡，便定下規矩，子過十五，男子過二十而未婚配者就要被拉出去強行婚配，不從的輕則每年繳納錢財重則獄收押，若是你無錢財也不想獄更不想婚配，那就只能出家，只是這出家的名額也是有定數的，都掌握在府手中。這種規矩，如今看起來還覺得荒唐可笑，劉氏治國太過講究平衡，這樣把自己放到一個類似“神”的位置上，出手干預天下蕓蕓衆生的命脈軌跡，自然遲早會釀出禍患來。

原本不過是隨口一提的玩笑話，裴宗之卻突然開口道：“我見過那位劉家的後人了。”

衛瑤卿一驚，下一刻便聽他道：“就是在濟南城擺了你一道的劉家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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