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縱然馬車被砸出了兩個坑,謝殊還是毫髮無損的到了長安府衙,進門就看到何太平蹙著眉頭在來回走。
“何大人,這……”謝殊俯首行了一禮,剛要說話,便見何太平手製止了他,指了指天,“天災,這是天災,但也是人禍。”
謝殊一愣,即便在族中被教導的再好,相較於何太平來說,他還是了點,是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人禍啊!”何太平嘆道。
爲什麼一再強調人禍?謝殊不解。
“長安城,天子腳下,傷亡如此嚴重,我朝三品大員有半數以上被砸傷,無數京城吏在出行途中被砸到。當朝郭太師已然昏迷不醒,這定是人禍啊!”
謝殊愣住了。
“你先回去吧!”何太平那邊似是慨了一聲,掩面道,“我來寫奏摺上奏陛下。”
謝殊低低應了一聲是,正要退出去,那頭的何太平又道:“謝太尉也被砸到了,你回去看看吧!”
那麼好?謝殊反而疑問更重了,但面上還是沒有作出太大的變化,道了聲謝退了出去。
何太平獨自一人在屋來回走了兩步,臉上有明顯的遲疑:“是不是太快了?”算了不管了,爲京兆府尹,本份之舉,想那麼多作甚?
走到桌邊坐下,何太平執筆開始寫起奏摺來。
***
走到怡園,看到侍手中的紗布時,謝殊一下愣住了,連忙走園中。
怡園的佈置簡單而厚重,一排排的椅子,最前方一桌一椅,桌上一塊醒木,一柄摺扇。
同茶館酒肆的說書場別無二致。
當朝一品公太尉謝糾最聽說書了,整個長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看到那個額頭包著白紗布,默默地坐在桌前的老者時,謝殊連忙三步並兩步走上前:“祖父,你沒事吧!”
“十一?”老者擡頭,看到來人驚訝不已,“今兒衙門沒事?”
“出事了,冰雹。”謝殊說道,輕舒了一口氣,“何大人準備上奏,他說這是人禍。”
“不然呢?”謝糾冷笑,“天災麼?今年天災不斷,是上天預警陛下當政不利麼?”
謝殊聞言臉陡變,連忙道:“祖父,請慎言!”
謝糾不以爲意:“放心,我謝家的地盤,還用左顧右盼?我會稽謝氏可不是鼠輩。”
謝殊臉有些尷尬,卻還是紅著臉應了一聲是。
謝糾一敲醒木:“你去坐著,祖父爲你說段書。”
祖父聽說書,這怡園也因此特意開闢出這麼一塊地方來,偶爾興致來了,也會親自上場來上一段,但那只是偶爾的狀況罷了。今次是要爲他單獨說段書麼?
謝殊一愣,腳下也有些遲疑。
“去坐著。”謝糾指了指前頭的位子。
謝殊應了一聲,走到正前方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響起,謝殊嚇了一跳,卻很快反應了過來,是冰雹。
“話說昭和元年十月甘三,……欽天監榜文大雨……昭示出行帶雨……遇上了百年一見的冰雹……砸傷行人房屋無數……陛下大怒……下罪己書……羣臣勸誡……不是天災……是人禍……欽天監預測不利……理當問罪……”
謝殊坐在椅子上,這才恍然大悟:陛下是萬萬不能當政不利的,所以一定是人禍,哪來的人禍呢?欽天監的預測便是。這次天災就在天子腳下,長安城,已有十幾人喪命了,陛下一定要推出人來堵天下悠悠之口的。
謝糾把醒木扔到了一旁,“近些時日,司欽天監接連出事,可當真是流年不利啊!”
這就有些諷刺了,欽天監跟司本就是占卜吉兇的地方,他們流年不利?耐人尋味啊!
“陛下把鎮運石放到放到書房了。”謝糾坐在說書椅上看著謝殊,“是前大天師張昌明替他相看的鎮運石。”
謝殊眼皮一跳,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後才舒了口氣:“不是陛下親自下旨死的張大天師麼?”既然是親手下旨死的張大天師,論理,陛下當排斥有關張大天師的一切纔是,怎會……
“皇室的聞,你現在還不必知道。”謝糾嘆道,“你只要知道陛下很信任老天師就夠了。”
“那爲何……”謝殊還想問。
謝糾卻是一哂:“因爲陛下的缺點也如此明顯啊!”
“什麼缺點?”謝殊腦中明一閃而過,“太后……”
謝糾卻一敲醒木拍案:“不可言明啊!”
謝殊當下會意,不再提及此事。
今日來當值的監生堪堪只來了一半,還有一半或告了假,或被冰雹砸暈了,偌大的欽天監裡空空的。
新監生倒是來齊了。
“衛監正,想不到昨日我們的預測竟是錯的。”林甫吊著手臂,著額頭上的包,“還好砸的不疼,冰雹啊,聽說長安城好多年沒有這般大的冰雹了。”
“砸死了不人呢!醫館裡都滿了人。”說話的是另一個新監生,誇張的用手比了比,“那麼大的一塊冰啊,就這麼砸到我面前,要是砸腦袋上,你們估著也就只能超度我了。”
邊的幾人都笑了起來。
“所以啊,還是要多做好事。”林甫語重心長的說道,“那個劉福和呂監正被侍衛帶走了。”
“預測錯了唄!還上奏?”有人撇了撇,“大雨充沛,這下的是雨麼?是冰雹啊!都死了那麼多人了,聽說陛下很是震怒。”
“還好肖監正也在,不然以呂監正那種小人指不定把這屎盆子扣在衛監正頭上呢!”林甫慨,“所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呂監正作惡多端,如此小人,如此也是報應不爽了。”
“上一回栽贓我等學子舞弊就讓他逃過一劫了,這一回怎麼都跑不了了吧!”新監生們慨不已,“聽說他的後臺錢元貪污,三年前祭天大典倒塌也是因爲他們貪污,判了斬立決,過幾日就要行刑了呢,到時候一起去麼?”
“當然當然,看貪污吏被斬首,這是正義之事啊!”有人歡呼起來。
來當值的老監生們面面相覷:看殺人還那麼高興,這羣新監生當真是可怕。不過呂監正這次怕是要完了吧!真快啊,這個衛監正纔來三天吧!果然不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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