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點點頭,又問:“旺叔也快從魏州回來了吧?他辦事向來麻利。”
“算著日子是快了。”
“那就好。盛叔一家難得團聚。”
提到這個,袁盛頗是高興:“掌門前幾日還說,今年中秋難得人齊,親家來了,京師分號也好不容易閑了下來。到時候,要從錢莊支一筆錢,好好辦一個團圓宴。弟子聽說了,都說難得掌門如此大方,慫恿郎君請戲班優人來,否則錯過了機會,下次掌門再這麼大方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晚云不由地笑了笑,“那倒是。”
“對了,”袁盛又道,“到時候也邀請九殿下來,讓他也跟我們熱鬧熱鬧,如何?”
晚云一怔,笑意微微凝住。
“這難說。”說,“宮里想必有宴席,阿兄未必得閑。”
袁盛頷首:“也是。”
晚云回來之后,就沒有再出門。
而文謙那邊卻似玩得十分盡興,下午的時候,他著人帶話,說沈英游興甚高,夜里他們就宿在湖邊寺廟里,不回來了。
“這沈公看著不茍言笑,原來也是個老頑。”袁盛笑而搖頭。
晚云卻沒說說話。
對于而言,這是正好。
因為明天一早,就會宮去,跟裴安一道面圣。
*
晚云早早歇下,隔日天還沒亮,收拾妥當,便去往宣坊,隨裴安一道宮。
“昨日九弟城如何?”馬車上,裴安閑閑問道,“風麼?”
晚云看他一眼:道:“二殿下莫不是妒忌了?”
“是有那麼一些。”裴安倒是坦誠,神慨,“那般萬眾矚目,盡贊譽,誰人能不妒忌?只怕就算是父皇,心里也不像面上那樣高興。”
晚云知道他又在給自己挖坑下套,并不理會,道:“圣意難測,但說到風,二殿下自有讓自己風的法子。聽聞師父的副手將從魏州歸來,想必帶了殿下要的東西。”
裴安顯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笑了笑,沒答話。
二人在殿外等候片刻,朱深迎上來,看到晚云,愣了愣。
裴安道:“父皇起了麼?”
“已經起了,剛用了些早膳。”朱深說著,卻看了看晚云,示意裴安到一旁說話。
“殿下要帶常娘子面圣?”他低聲問。
裴安頷首:“正是。”
“未知何事?”
裴安看著他,淡淡一笑。
“還能為了何事。”他說,“朱阿監,仁濟堂和皇城司的關系,你一向知道。常娘子和仁濟堂是什麼關系,你也知道。我今日帶常娘子面圣,又有何怪哉?”
朱深沒有答話,目復雜。再看向晚云,卻見神平靜,雙眸清亮而坦然,似乎又不像是被裴安強行帶來的。
“此事,我勸朱阿監緘默為好,誰也別說。”裴安側頭,低聲音對朱深道,“其中利害,想必不必我說許多。”
朱深看他一眼,應了一聲。
沒多久,一名侍出來,說皇帝有召。
朱深不多言,引二人。
這華的宮室,晚云并非第一次來。過高大的門檻,踏著厚厚的毯,穿過幾重廳堂,殿里,香煙裊裊。是龍涎的味道。皇帝上披著一襲錦袍,正在窗邊讀書。
裴安和晚云上前見禮,皇帝抬眼,目在二人上掃了掃,落在晚云臉上。
“長勤來了。”他緩緩道,“還有晚云,今日怎麼來了?”
那聲音平和,聽上去頗有幾分慈祥,但晚云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民是為了河西仁濟堂而來。”垂眸答道。
皇帝的目定了定,看向裴安。
裴安微笑地看了看皇帝手邊的茶杯,神從容,道:“若兒不曾猜錯,父皇這茶,是徽州毫?”
“正是。”皇帝道。
“宮人不識烹煮,茶湯還未出,寡淡無味,不足以呈奉父皇。待兒親手為父皇烹煮,讓父皇嘗一嘗,如何?”
皇帝頷首,抬了抬手。
裴安應了,將那杯茶捧起,躬退下。
閑人退盡,殿只剩下晚云和皇帝。
皇帝掃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晚云,道:“昨日,你可去看了九郎率大軍城?”
“民看了。”晚云道。
“如何?”
“陛下威加四海,福澤天下,萬民之幸。”晚云垂眸道。
皇帝笑了一聲,讓起。
“這話,朕從七年前得了天下之后,每日都要聽上百遍,說多了,連朕都信了。”他將手里的書放下,道,“河西仁濟堂之事,朕與文卿已經議定,你還想談什麼?”
“那是師父應下的,民不能應。”晚云道,“民此來,是想請陛下收回命。”
皇帝看著,問:“你可知,此事關系著你和九郎的婚事?”
“知道。”
皇帝不由地笑一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先不說你逾越了,壞了規矩,朕倒是想問一句,九郎哪里不值得河西的仁濟堂?不過是個嫁妝,你師父出的起,你又有甚不能應的。”
晚云平靜道:“九殿下不是什,什麼也換不來,什麼也都不能換。仁濟堂亦然。在圣上眼里,仁濟堂興許只是幾間鋪子,與民卻是家人和朋友,他們與九殿下不分高低。河西仁濟堂只是,是因為師父疼惜民,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替民求得心中所想,可民不能這般自私。”
說罷,正一拜:“求圣上收回旨意!”
皇帝垂眸看伏在地上的影,瞇了瞇眼。
“朕為何應你?”他說。
晚云道:“陛下答應民,有許多好;若不答應,卻只有壞。”
“哦?”皇帝忽而起了興致,“你細細說來。”
“陛下之所以要河西仁濟堂,目的有二,一為穩河西,二為求西域。無論哪條,前提須得仁濟堂活著。若將師父的總堂比為樹,河西分號則無異于枝椏。若陛下將河西仁濟堂拿了去,便無異于將枝椏砍了去。樹有,尚且能活,枝椏卻不一定了。”
皇帝嗤笑一聲:“朕的朝中人才濟濟,難道還找不出第二個文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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