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終于抬眼。只見燭照在的臉上,往日那張沒心沒肺笑的臉,如今添了些猶豫之,眉間微微蹙著,頗是嚴肅。
他想安兩句,可不待他開口,晚云已經站起來。
“師兄早點歇息。”微微一笑,“師叔說明日有好戲,卻神兮兮地不說是什麼,師兄早些起來看。”
說罷,晚云轉而去。
*
文謙和謝暉飲了一夜的酒,直到次日清晨才搖搖晃晃地回來。
“這謝暉返老還,一把年紀了跟十幾歲的年似的,一整夜不愿意睡。”他打著哈欠,倚在榻上,一酒氣。
“他是酒鬼,自不知輕重。師父是郎中,怎也由著他胡來。”晚云氣急敗壞,道,“師父的本就不好,怎能宿醉?”
“這怎是胡來。”文謙擺擺手,“我從年輕時起,跟他喝酒就不曾輸過,他要喝三天三夜我都奉陪。”
這話頗是豪氣,晚云知道他醉意還大,一邊抱怨著,一邊讓家人去準備醒酒湯和熱水,給文謙更洗漱。
可文謙正要歇下,一名仆人就匆匆來報:“掌門,有貴客到。”
晚云以為是裴淵,眼前一亮。
文謙卻自顧用著早膳,夾起小菜添到碗里,道:“什麼貴客,上門連個帖子都不遞。還一大早的,好沒規矩。”
仆人汗,忙道:“是左仆和封家大公子。”
晚云一愣。
沒想到,封良這麼快就到了。
再看文謙,他仍吃著早膳,全然波瀾不驚。
晚云皺起眉:“封家父子只怕來者不善,可要我去姜師叔麼?”
文謙搖搖頭:“他對著封良不會有好臉,不必他。”
說罷,他不不慢地喝了一口粥,吩咐仆人:“去請左仆和封公子到前堂,我稍后就到。”
仆人忙應下,轉而去。
上說的是稍后,可文謙這碗粥喝得可謂優雅。細嚼慢咽的,跟喝快了會嗆著似的。
見他故意拖延,晚云忍不住道:“師父再慢些,封家父子可就要走了。”
文謙沒答話,卻道:“依你所見,這父子二人此事登門,所為何事?”
晚云想了想,道:”他們此時登門,只可能有兩件事。第一可能,是他們從何得知了仁濟堂和封義死去之事的關系,興師問罪;第二可能,則是封良果真打算遵守那三日之約,來跟師父商議那賠款之事。“
文謙看著:“如此,你倒是說說,他們最可能是哪一種?”
晚云不假思索,道:“封義剛死,封良父子就上門了,當然是第一種。封良也是陪圣上起家的老臣,說不定早已經知道了仁濟堂和暗樁的關系,窺出了端倪。”
文謙淡淡一笑,不予置評,頃,放下碗,拿起巾帕拭了拭角。
“去屋里把你師兄扶起來。”他說,“帶上他,隨我一道去前堂。”
*
晚云見過封爽,不過在這里,還是頭一回見到封良。
許是因為封義剛出事的關系,這父子二人都穿得十分素凈,一布,也沒有家奴陪同。不知道的人,大約會以為他們只是來仁濟堂看病的患者。
但即便如此,封良坐在席上,即便一不,也有幾分巋然如山的氣勢。不過從那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神上仍然能看出來,封家出了大事。
與封良相比,他后的封爽則猥瑣多了,自從文謙進門,他那一雙眼睛就閃爍不定,卻梗著脖子,擺出一副倨傲之態。
但當他看到晚云的時候,也許是還記著先前臉上的那一拳,氣焰隨即消減了幾分。
見封良看過來,晚云不客氣地回瞪過去,扶著王,鎮定自若地跟在文謙后面走了進來。
文謙知道他的兩個徒兒恨不得將封爽筋剝皮,在將封爽看一眼,而后,看向封良,做了個揖:“左仆有禮。”
封良盯著文謙,好一會,也起來,還個禮:“封某倉促登門,還請文公莫怪。”
那嗓子有些沙啞,中氣也稍弱,聽上去,與那日在皇帝面前迥然兩樣。
封爽坐在席上,沒有要見禮的意思。封良回頭掃他一眼,他方才不不愿地起,向文謙行禮。
晚云也不想行禮,不料,王是個講究禮數的人,跟著文謙向封良一揖,也就被帶著草草地彎了彎腰。
賓主落座之后,堂上一時無人開口,氣氛平靜得詭異。
到底是文謙從容,看著封良,道:“府上之事,在下剛剛聞知,還請左仆節哀。”
聽到文謙率先提起封義,封良仍盯著他,卻連眼皮也沒有一下。
“小兒橫遭不幸,是他福薄。”好一會,封良緩緩道,聲音無波無瀾,“今日在下前來,是來赴那圣前許下的三日之約。”
聽得這話,晚云詫異不已。
看向文謙,只見他的神平靜依舊,似乎全然不出意料。
“左仆節哀。”他說,“那三日之約,左仆且不必著急。仁濟堂雖然急著用錢,和市之事亦迫在眉睫,可左仆府上正治喪,文某并非不通理,可緩上一兩日無妨。”
晚云聽得這話,不由地跟王對視一眼。
文謙這番言語雖是客氣,仿佛恤封良,但又是說錢又是說和市,可謂不留面,毫無誠意,顯然沒打算因為封義而放過封良。
封良自然不是蠢貨,眉宇裝傻的打算。
“不必。”封良淡淡道,“說好三日便是三日,在下既此事在圣前許下的承諾,絕不反悔。”
這話聽上去,頗是大義凜然忠肝義膽,但晚云卻覺得字字咬牙切齒。
封良說罷,對封爽使了個眼神。
便見封爽沉著臉,磨蹭了好一會,才終于站起來。
他走到文謙面前,道:“晚輩意氣用事,一時昏了頭,犯下縱火惡行。此事,晚輩已父親責罰,自知釀大錯,悔不該當初。府上損失,晚輩必如數賠償,還請文公不計前嫌,原諒晚輩。”
說罷,他低頭,對文謙端正一揖。
文謙看著封良,并不做聲。
他不說話,封爽也不好直起腰。畢竟是奉圣命賠罪,他知道輕重。文謙既然有本事在皇帝面前著他們父子低頭,便有本事借口封義無禮,再度鬧到皇帝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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